歌拉精纯的龙族本源魔力,如同温润而强大的溪流,缓缓注入影原枯竭而混乱的体内。这股带着古老生命气息的能量,有效地中和着感染的毒素,抚平着暗裔魔力暴走带来的创伤,并重新点燃他自身的生机。影原滚烫的体温开始逐渐下降,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也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
在意识模糊的深渊边缘,影感受到一股清凉而强大的力量正在滋养自己。恍惚间,他沉重的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朦胧中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跨坐在自己身上,柔软的唇瓣正贴着自己,传递着救赎的能量。在高烧和昏迷的余韵中,他下意识地将这个正在“治疗”自己的人,认作了与他心意相通的艾莉娅。
一种源于依赖和深层情感的本能,让他虚弱地抬起手臂,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环抱住了身上之人的腰肢。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全心引导魔力的歌拉浑身一僵!
在影原昏迷时,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将这视作一种必要的治疗仪式。但此刻,当影原有了回应,当那灼热而真实的手臂环抱住她覆盖着鳞片的肌肤时,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而强烈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歌拉的心防。龙族漫长生命中所缺乏的关于亲密、关于情感交织的体验,在此刻汹涌而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引导魔力的过程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而影,在朦胧的意识里,将这默认为“艾莉娅”的默许与回应。他遵循着本能,轻轻加深了这个吻,试探性地伸出了舌头……
帐篷之内,气息变得灼热而暧昧,疗愈的过程在不经意间滑向了情感的未知领域。歌拉生涩而被动地回应着,喉咙里溢出连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细微的轻吟。龙族强大的心脏,此刻却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一种混杂着困惑、羞赧、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帐篷之外,艾莉娅背对着入口,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并非对帐篷内隐约传来的细微声响毫无察觉,身为精灵的敏锐听觉让她无法完全隔绝。她的脸颊泛红,心脏微微抽紧,但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回头,不窥探。
她紧紧咬着下唇,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在治疗……歌拉姐姐是在用她的方式救影……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能打扰……我要相信他们……” 她对影原的担忧和爱,压过了本能的醋意和一丝委屈,化作了默默的坚守和信任。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疗愈,在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感氛围中持续着。影原的生命力在龙族魔力的滋养下稳步恢复,而三人之间的关系,也因这非常规的“治疗”,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约莫一小时后,帐篷内激荡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只剩下影原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他胸口的伤口虽然仍未完全愈合,但狰狞的感染迹象已经消退,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红润,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歌拉轻轻从影原身边挪开,指尖不经意地拂过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刚才那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如同烙印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将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开,然后细心地替影原掖好被角。重新穿上那套人类衣裙后,她坐在一旁,尝试通过冥想来恢复消耗的龙族本源魔力,但心境却难以完全平静。
帐篷外,艾莉娅侧耳倾听,察觉到里面不再有异常声响,只有影原平稳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撩开帐篷门帘的一角,向内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影原安详的睡颜,高烧的潮红已然退去,呼吸均匀,这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大半。接着,她看到了坐在一旁、脸上仍残留着未褪红晕的歌拉。艾莉娅的心微微一动,但很快便平复下来。她轻轻走进帐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首先来到影原身边,伸出手背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到那令人安心的正常体温,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宽慰的笑容。然后,她转向歌拉。
四目相对,歌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尴尬,像是个做错了事被抓住的孩子,下意识地避开了艾莉娅的目光。
艾莉娅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责备或嫉妒的意思。她走到歌拉身边,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郑重地、轻声说道:“歌拉姐姐,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他。”她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歌拉没想到艾莉娅会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才有些局促地摆摆手:“额……不,不客气。应该的……总不能看着他……”她的话语有些凌乱,不知该如何表达。
就在这时,艾莉娅轻轻地坐在了歌拉身旁,距离很近,带着一种姐妹般的亲昵。她看着歌拉依旧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而略带狡黠的微笑。
“歌拉姐姐,你不必觉得尴尬。”艾莉娅的声音柔和如春风,“或许你们龙族有不同的习俗,但在我们精灵的文化里,强大的、值得托付的伴侣,并非只能拥有一个妻子。自然的法则崇尚生命与力量的延续,真正的爱与羁绊,是可以共享和包容的。”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坦率地看向歌拉:“经过这么多事情,我早已将你视为可以信赖的姐姐。影他……值得拥有更多真心待他的人。所以,如果你也……嗯,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俩可以一起陪在他身边,不好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歌拉耳边炸响。她瞪大了那双竖直的龙瞳,难以置信地看着艾莉娅。共享伴侣?一起?这对于习惯了独来独往、力量至上的龙族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概念。但奇怪的是,当艾莉娅用如此真诚、毫无芥蒂的语气说出来时,她心中那团因为刚才亲密接触而燃起的、混乱的火焰,仿佛突然找到了一条可以安放的道路。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巨大的释然,涌上了歌拉的心头。她看着艾莉娅纯净无瑕的眼睛,第一次,对这个精灵妹妹露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带着些许羞涩和巨大感动的笑容。
帐篷内,两个不同种族的女性,因为对同一个男人的爱与牵挂,达成了一种超越常规的、温暖而坚定的默契。而沉睡中的影原,对此还一无所知。未来的旅程,似乎注定会更加“热闹”了。
梦境如同沉重的淤泥,将影的意识深深拖入往日的深渊。路易斯维尔的广场,冰冷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尤其是东子那栩栩如生的雕像,以及基座上那行刺眼的字——“纪念路易斯维尔永远的英雄—任利东”。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灵魂。
他是影,更是双手沾满挚友与爱妻鲜血的洪瑞。那刻骨的羞愧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看到远处默默凝视雕像的苏珩,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他的愧疚感浓烈得让他无法呼吸。
跌跌撞撞地来到那片熟悉的山坡,两个并排的坟茔和一个空洞的墓穴,无声地诉说着他最深的罪孽。为东子和许桃拔除杂草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是一种无望的赎罪。手指抚过许桃墓碑上那张温柔的笑脸,艾莉娅与她极其相似的面容浮现在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复杂的慰藉。
林飞的出现和厉声谴责,更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你还有心啊?”“看到那个坑了吗?东子给你挖的!”“东子也死在了你的手底下!”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炸得他体无完肤。他拼命地想呐喊,想解释那并非他本意,是失忆,是失控!可他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承受着这迟来的、却字字诛心的审判。
直到林飞最后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如同冷水泼面:“你该醒了,洪瑞。你该醒了。”
什么?醒?从哪里醒来?从这无尽的噩梦中吗?还是从……这整个浑浑噩噩的赎罪之旅中?
“什么?”他在梦中艰难地挤出疑问。
“洪瑞,你该醒了。”
……
影猛地睁开双眼!
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让他意识到那可怕的伤口依然存在。但比肉体疼痛更清晰的,是梦中那种窒息般的愧疚感和林飞最后的告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刚恢复清明的意识。
帐篷顶部的布料映入眼帘,篝火的光从缝隙透入,微微摇曳。他不在路易斯维尔的山坡上,他在……对了,在血牙平原附近的藏身处。他还活着。
他艰难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首先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熟睡的艾莉娅。她精致的脸庞上还带着疲惫的泪痕,即使在睡梦中,一只手仍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仿佛生怕他消失。这张与许桃如此相似的脸,此刻带给他的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刺痛,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的温暖与牵绊。
紧接着,他注意到帐篷另一侧,抱膝坐着、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歌拉。她似乎也守了很久,强壮的龙族少女此刻也显出了倦容。
他还活着,被她们救了回来。那个梦……是潜意识深处的拷问,还是某种启示?林飞说的“该醒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让他从对过去的沉溺中醒来,直面现在和未来?还是暗示着其他更深层的东西?
影静静地躺着,不再试图挣扎。梦境的沉重与现实中的温暖交织在一起,让他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赎罪之路还在继续,但或许,他不能再仅仅被过去的亡灵所驱使。他需要真正地“醒来”,为了眼前的人,也为了找到那条真正能终结痛苦的出路——生命之泉。
他轻轻吸了口气,胸口的疼痛让他微微皱眉,但眼神却比昏迷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清明与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