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枢纽的传送光晕散去,带来的却不是凯旋的喜悦。
当林飞抱着东子冰冷僵硬、双臂尽断的遗体出现在家中时,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
正准备迎接丈夫归来的沈梦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和骇然。她怀中的小溪然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剧变,不安地扭动起来。
而原本在厨房忙碌的苏珩,听到动静探出头,手中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的目光落在东子那毫无生气的脸上、那空荡荡的袖管上,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东…东子……?”苏珩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她踉跄着扑过来,手指颤抖着,却不敢去触碰丈夫冰冷的脸颊,“不……不可能……怎么会……”
沈梦婷也回过神来,泪水瞬间决堤,她一手紧紧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捂住嘴,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许桃牺牲的悲痛尚未平息,伤口仍在汩汩流血,如今又一记重锤狠狠砸下!东子……这个总是沉默却可靠、偶尔会和洪瑞林飞一起喝酒打闹的兄弟,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开了她们。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家。只剩下女人们绝望的哭泣和婴儿不明所以的啼哭声。
林飞沉默地站着,任由泪水无声滑落,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所有的语言在死亡的沉重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还是林飞用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他……回家。回路易斯维尔。”
几人再次穿越世界,回到了那片承载了他们最初记忆与伤痛的土地。
路易斯维尔的山坡上,许桃的衣冠冢旁,那棵小桃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等待什么。
没有多余的话语,林飞拿起铁锹,在许桃的坟墓旁边,默默地开始挖掘。沈梦婷抱着孩子,和苏珩一起跪坐在许桃墓前,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泥土。
坑挖好了。林飞小心翼翼地将东子的遗体放入其中,尽可能将他扭曲的手臂摆放端正,为他整理好衣襟。
苏珩将自己的一件贴身信物放入丈夫手中,最终泣不成声,被沈梦婷紧紧搂住。
泥土缓缓覆盖,又一座新坟立起。简单的墓碑上,刻着“挚友与兄弟 东子 安眠之地”。
林飞从储物空间里拿出几瓶包装精美的朗姆酒——这是东子生前最喜欢的牌子,他总说这酒够烈,够味道。
他将酒一瓶瓶仔细地放在东子的墓碑前,仿佛他只是喝醉了,睡在了这里。
林飞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刻字,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在对老友絮叨家常:
“东子……兄弟……咱们到家了。就在许桃旁边,你们俩……也有个伴儿。”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努力平复着情绪。
“以后……就不用再操心洪瑞那档子破事儿了……也不用再打打杀杀,提心吊胆了……”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段日子……咱们都活得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现在,你总算能好好歇歇了……踏踏实实地睡吧。”
他拿起一瓶酒,打开瓶盖,将醇香的烈酒缓缓倾倒在坟前,酒液渗入泥土,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朗姆酒……管够……”他的眼泪终于再次无法抑制地涌出,混合着酒香,滴落在坟土上,“但是……你小子……可别……可别又喝多了啊……”
他仿佛想起了以前东子喝醉后,总是他和洪瑞一边抱怨一边把人扛回房间的场景,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这回……你再喝醉……可就真的……没人能把你扛回去了……”
说到最后,林飞已是语不成声,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许久的悲痛如同洪水般彻底决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笼罩着两座紧紧相依的新坟,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化不开的悲伤。
沈梦婷和苏珩相拥着哭泣,怀中的小溪然也似乎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悲伤,停止了啼哭,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一段传奇落幕,一份兄弟情深,永远地埋葬在了这片他们曾经共同奋战过的土地之下。
夕阳的余晖将山坡上的悲伤渲染得更加浓重,林飞几人沉浸在失去东子的巨大痛苦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就在这时,山坡下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林飞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两个身影正稳步走来。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经过改装的、带有路易斯维尔军方标志的重型战术护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路易斯维尔的指挥官之一,阿贾克斯。他刚从一场外围清扫行动中归来,听闻消息后便立刻赶来。
另一人,则穿着一身看似普通却极具功能性的科研人员服装,外面套着防弹衣,戴着黑框眼镜,眼神冷静而深邃,透露着智慧与历经风霜的沉稳——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科学家与幸存者领袖,G先生。他与东子、林飞也曾在那段穿梭世界的冒险中并肩作战过。
两人走上山坡,看到并排而立的两座新坟,尤其是东子那座还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坟墓,他们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和肃穆。
阿贾克斯走到东子墓前,摘下头盔,夹在腋下,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G先生也默默站在一旁,低下头,致以无声的哀悼。
“我们来晚了。”阿贾克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军人的直率与沉重,“刚刚清理完最城西的一群僵尸,就听到了消息……东子兄弟,他……”
G先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我们很遗憾,林飞。东子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他的离去是我们所有人的损失。”
林飞艰难地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声音依旧沙哑:“谢谢你们能来送他。”
阿贾克斯的目光扫过许桃和东子的墓碑,又看向山下那片逐渐从灾难中恢复、开始显现生机的路易斯维尔城区,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东子兄弟,还有许桃姑娘,他们都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守护更多的人而战斗牺牲的英雄。他们的名字,不应该只留在这座安静的山坡上。”
他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林飞、沈梦婷和苏珩:“在市中心广场,我们正在重建‘路易斯维尔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所有在这场灾难中为保护他人而牺牲的勇士。”
“我认为,”阿贾克斯的声音铿锵有力,“东子完全有资格在那里拥有一座属于他的雕像。让每一个路易斯维尔的人,让后来的人,都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位来自异世界的战士,为了我们的世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让他和他的功绩,被永远铭记!”
这个提议让林飞等人都是一怔。
为东子设立雕像?在路易斯维尔的英雄纪念碑旁?
G先生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阿贾克斯长官的提议非常合适。东子的勇敢与牺牲,超越了世界的界限。他值得这样的荣誉。这也能让所有幸存者知道,希望与和平的到来,凝聚了多少像东子这样的英雄的付出。”
苏珩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阿贾克斯和G先生,又看了看丈夫的墓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骄傲,也有一丝慰藉。沈梦婷也用力点了点头。
林飞看着两位战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再次看向东子的墓碑,仿佛能看到那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可靠的兄弟,正叼着烟,有些别扭地看着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东子他……一定会喜欢的。虽然他表面上可能嫌麻烦,但心里……会高兴的。”
阿贾克斯见众人同意,雷厉风行地说道:“我立刻去安排最好的工匠和材料!就用最坚固的花岗岩,要把东子兄弟战斗时的英姿刻出来!”
不久之后,在路易斯维尔市中心广场,那座庄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旁,多了一座新的雕像。
雕像由坚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栩栩如生。它刻画着东子身着他那套熟悉的作战服,虽然断臂无法完美呈现,但雕塑家巧妙地处理了细节。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地望向前方,微微侧身,仿佛正处于潜行或即将发动攻击的姿态,一手反握着那柄标志性的匕首(影流教派纹身被细致地刻在露出的小臂上),另一只手臂……则以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残缺形态呈现,丝毫不损其英勇,反而更添悲壮与震撼。基座上刻着一行字:
异世界的守护者·永恒的兄弟——东子 他的牺牲,照亮了两个世界的黎明
每当阳光升起,照耀在雕像上,都会吸引许多幸存者和孩童驻足。人们会讲述他的故事,讲述那些来自其他世界、为了他们的和平而战的英雄们。
林飞等人时常会来到雕像前站一会儿,有时会放上一瓶新开的朗姆酒。
东子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这个世界人们的记忆中。他的忠诚、勇敢和牺牲,如同这座雕像一样,成为了路易斯维尔重建之路上一座不朽的精神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