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手还按在胸口，那股压迫感没有消失。它像一根线，轻轻扯着他的心跳，往某个方向拉。他不知道这感觉从哪来，但他知道不能等。静室里太安静，文件散在地上，铁柜冰冷。他不能再待下去。
他抬起右脚，迈出第一步。左臂垂着，动不了。每走一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没停。走廊昏暗，墙皮剥落，地上有干掉的血迹，不是他的。他记得这条路，通向西区。李晚秋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三秒睁一次眼。不能闭久。规则还在盯他。
他贴着墙走，刀握在右手。脚步很轻。他知道现在自己很弱，受伤，疲惫，随时可能倒下。但他必须见她一面。笔记本上的“Lwq-07”，照片里的红鞋，纸条上的“别信”——这些都不是巧合。如果她是实验体，如果她是被送进来的，那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是不是也早就安排好了？
他不信任何人了。可他又不得不信一点什么。
走廊尽头亮起一盏灯，昏黄。一个人站在那里。
白色连衣裙，淡粉色开衫，黑发垂肩。她的脚边，一双鲜红的小皮鞋。
陈陌停下。呼吸变重。
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很清，没有躲闪。
“你终于来了。”她说。
陈陌没动。刀还在手里。“你是谁？”
她没回答。“你知道我叫什么。你也看过记录。”
“我想听你说。”他的声音哑，“Lwq-07是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是编号。我是第七个被选中的人。守门人继承计划的候选者之一。”
陈陌冷笑。“那你救我那次呢？也是计划？”
她抬头看他。“我不是在演。我用自己的记忆换了你的清醒。那种痛，做不了假。”
“可系统说过，穿红鞋的人不会被替换。”他说，“我信了，结果差点死在手术区。”
“系统只说对了一半。”她往前一步，“穿红鞋的人确实不会被替换——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祭品。红鞋是标记，不是保护。他们是用来引出规则兽的诱饵。”
陈陌盯着她。“那你为什么还穿着它？”
“因为脱不掉。”她说，“一旦穿上，就和规则绑定。想换鞋，就得先死一次。”
风从通风口吹进来，带起她的长发。红鞋踩在地面，没发出声音。
陈陌的手指收紧。他想起处置室那天，她靠在墙边，脸色发白，眼泪流下来。她说：“我忘了妈妈的样子。”那是真的。规则可以伪造记忆，但不会让人失去真实的痛苦。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她现在可信。
“张铎是谁？”他问。
她眼神一闪。“你怀疑他？”
“监护人代号Zd。”陈陌说，“他救我，是不是任务的一部分？”
“他是执行者。”她说，“但他后来反了。他发现组织想用你测试规则之眼的极限，就像测试我一样。他不想再当工具。”
“所以他死了。”
“他不是真死。”她说，“影子陷阱吞了他，但他把自己封在规则缝隙里。他还活着，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陈陌没说话。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铁管被拖动。节奏很慢，一下一下。不是傀儡的脚步，是别的东西在靠近。
李晚秋神色一紧。“我们没时间了。下一波规则兽快到了。它们会顺着伤者的气息找人。”
陈陌站着不动。“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活下来了七次。”她说，“每一次失败，我都被重置记忆，重新开始。这次我提前觉醒了。我知道哪些路能走，哪些话不能信。”
“包括系统提示？”
“包括一切。”她看着他，“但我需要你。规则之眼能看到痕迹，但看不清源头。而我能感应到规则核心的波动。我们可以互补。”
“合作？”陈陌冷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站在我这边？”
“你不需要完全信我。”她说，“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杀你，早就动手了。我不需要带你走到这里。”
陈陌沉默。
她继续说：“你想知道真相。我也想。我们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与其互相猜忌，不如先活下去。”
金属声更近了。天花板震动，灰尘落下。
陈陌盯着她的眼睛。她在发抖，但不是害怕。是压抑太久后的释放。
“我可以暂时合作。”他说，“但如果你骗我……”
“你会杀了我。”她接上他的话，“我知道。”
她伸出手。“现在，跟我走。去b3档案库。那里有完整的实验名单，还有‘规则之种’的位置。”
陈陌没伸手。“你怎么知道b3还能进？”
“因为三天前，我亲手炸开了那道门。”她说，“门后有个信号塔，一直在发送追踪码。只要穿红鞋的人靠近，就会被标记。我已经干扰了它十二小时。窗口期只剩四十分钟。”
陈陌终于动了。他收回手，把刀插回腰侧。“带路。”
她转身往前走。红鞋踩在地砖上，声音很轻。
陈陌跟在后面，右手始终放在刀柄上。他没放松。他知道这种合作很危险。她可能是敌人，也可能被操控。但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走廊拐角，灯光忽明忽暗。前方是一段向下的楼梯，入口被铁栅栏挡住。李晚秋拿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
铁门打开。
冷气涌出。下面漆黑一片。
她回头看他。“准备好了吗？”
陈陌点头。
她迈步下去。红鞋踏上第一级台阶。
陈陌跟着踏入黑暗。
楼梯中途，他的左臂突然抽搐。伤口裂开，血渗出来。他咬牙忍住。
李晚秋停下，回头。“你撑得住吗？”
“没事。”他说。
她没再说什么，继续往下。
到底部时，她摸出一个手电。光束扫过墙面，露出一行字：**b3 档案库 - 禁止进入**。
门是半开的。里面黑着。
她把手电递给他。“你拿好。规则之眼在黑暗里看得更清楚。”
陈陌接过。光打在门缝里，看到地上有一串湿脚印，很小，女性尺寸。一直延伸进去。
他认得这鞋印。
就是医院大厅那双红鞋留下的。
他抬头看她。
她站在门口，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
“有些事我没告诉你。”她说，“比如，为什么我会记得所有轮回。”
陈陌没动。
“比如，”她低声说，“你第一次进影城，其实不是月圆夜。”
他瞳孔一缩。
“那是第三次重启。”她说，“前两次，你都死了。一次被影子吞了，一次被规则反噬。第三次，我才找到办法把你拉回来。”
陈陌的手慢慢握紧手电。
“你……认识最初的我？”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
“不止认识。”她说，“你是唯一一个，每次轮回都来找我的人。”
头顶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像是管道断裂。
她猛然回头。“快进去！”
两人冲进档案库。
门在身后关上。
黑暗中，陈陌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地板上传来的轻微震动。
他打开规则之眼。
空气中浮现出扭曲的文字，像烧焦的纸片飘在空中。地面有符号缓缓旋转，组成一个环形阵列。
中心位置，放着一只红色女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