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上空的那道规则纹，从细线变成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那裂痕并不像普通空间缝隙那样扭曲。
反而极其平整。
像有人用刀在天空上划了一道极细的口子。
“虚神的裁决要落下了。”秦素素在叶行识海里道。
“护界阵，现在只是前菜。”
……
莲池护界阵还在运转。
但压在天星宫上方的界水，已经隐隐带上了一丝更高一层的寒意。
那不是落苏调动的力量。
而是顺着护界大阵，从更远的地方“借来”的另一股意志。
“你们感觉到了没有？”铁骨刀客抬头，看着那道裂痕，“这天，像是被谁盯上了。”
“别说。”北流看脉老人皱眉，“光是站在这里，我这把老骨头就觉得脚底发凉。”
杜清默不作声，只是更紧地抓紧了手中的阵旗。
他知道，那股压下来的意志，根本不是他们这一层的阵师能直接碰的。
……
莲池席位上，一名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
“圣女。”他说，“上面那位的意旨，已经压下来了。”
“天星宫这边若再拖延，怕是——”
“怕是上面的手，会直接越过我们。”落苏接上。
她闭上眼。
在她识海里，一道冷冰冰的神念正在缓缓浮现。
那是某位身处归墟高层的先天灵神，顺着护界阵线释放下来的意志。
“既然你们莲池之人镇不住北域，就由我们来执行。”那意志冷声道。
“乱界之源，当斩。”
“我们会执行。”落苏在心里回应。
“北域事务，目前仍在荒古自己的棋盘之上。”
那股意志沉默片刻。
“你们有一刻钟。”它淡淡道。
“一刻钟之后，若乱源未除——”
“裁决，直接落下。”
……
落苏重新睁眼。
“还有一刻钟。”她看着叶行。
“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放下这块牌匾，散去山门。”
“散去之后，你们可以继续活下去。”
“天星宫这三个字，会被记在护界之功里。”
“这是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最后余地。”
……
“她是真的在替你争。”秦素素道。
“只是她争到的，是让你做一个‘守规矩的护界者’。”
“而不是你现在在做的这种事。”
“我知道。”叶行道。
他看着落苏。
“如果我们散了。”他说，“你觉得上面那位，会觉得你做得很好？”
“还是觉得——你终究还是没能把荒古这条脊摁回他想要的位置？”
落苏沉默。
“你以为，他会关心我们几个人是生是死？”叶行笑。
“在他眼里，我们和那些被你选去做阵眼的人，没有本质差别。”
“都是棋子。”
“只是有的棋子，是放在明面上的。”
“有的棋子，是在暗格里。”
……
落苏的指尖轻微发抖。
“你说的这些，对改变什么没用。”她低声道。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叶行道。
“没用，也要有人说。”
河谷里的风，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刻之后，这场问罪法会，再也没有退路。
……
“莲池护界修士，持印。”落苏抬手。
数十名莲池修士同时站起，结印。
界水再次汇聚。
这一次，不再只是压向天星宫那一小片。
而是整条河谷一起下沉。
“要镇住整条支线，再从支线里把你们硬生生挤碎。”秦素素道。
“这样一来，就算上面的裁决落下，也只是补刀。”
“不会留下‘直接对天星宫出手’的痕迹。”
“人家考虑得挺周全。”叶行道。
他抬头，看向那道裂痕。
裂痕边缘，已经隐约看到一只模糊的“手”的轮廓。
那不是实体的手。
而是一种规则的集中体现。
……
就在这时，河谷边缘一道熟悉的刀意再次掠过。
这一次，刀意并未直接斩向护界阵。
而是从河谷之外的一片山脊上划过。
那片山脊上的石林瞬间被削去一层。
露出下面隐蔽的一段阵纹。
“那是莲池在北域藏的一个后手。”潘山瞳孔一缩，“一旦我们这边撑不住，他们会从那边引一股‘补阵’之力，把一切异动压回去。”
“现在，被老罗一刀先砍断了。”秦素素笑。
“罗刹这老东西，虽然嘴上不认天星宫的牌匾，实则比谁都清楚——你们要倒了，他以后也不好下刀。”
……
“罗刹！”莲池一名长老怒喝。
“这是北域护界之事，你一个散修插手作甚？”
山脊那边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应。
“老夫不过手滑了一下。”罗刹的声音远远传来，“见这条线不顺眼，顺手削了一削。”
“护界，是护这片地，还是护你们那张脸——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刀，不只是砍断了莲池的后手。
也砍断了不少人心中那条“默认上界说什么都对”的线。
……
“万兽山那边，也有动静了。”北流看脉老人抬头。
河谷远处的天边，有一道极不起眼的光柱从山脊深处升起，又很快熄灭。
那是万兽山守门人发出的讯号。
“他在告诉我们——守脊一系，认天星宫这一笔。”老人道。
“北域这条脊，自此至少有两位太上挂名。”
“罗刹。”他伸出一根手指。
“万兽山守门人。”他又伸出一根。
“再加上深泽那边那小子。”他看了一眼叶行，“天星宫要说自己是北域第一势，未必算夸张。”
……
“你在这儿给我们算缘分？”叶行笑。
“你们这些老前辈，不站过来就算了，一站过来就把话说得这么大。”
“话说得大一点，才显得你们这块牌匾重。”老人淡淡道。
“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埋土里的，总得帮你们压一压。”
他顿了顿。
“上面那只手，要落下了。”他说。
“我们能做的，只是让它落得慢一点。”
……
那道规则之手，终于从裂痕中探出。
它并不显眼。
甚至没有任何夸张的光芒。
只是缓缓按下。
按向的方向——不是整个河谷。
而是天星宫那一小片石坡。
“目标锁在你身上了。”秦素素道。
“以及——你身后的那块‘造物系统’。”
“他不打算跟你们多费口舌。”
“按下去，你和系统一起抹掉，天星宫自然就散了。”
“这就是上面的‘干净利落’。”
……
叶行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他说。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简单。”
“把这只手，从我头上挪开。”
“挪到谁头上？”秦素素问。
叶行沉默了一瞬。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也算一枚棋子吗？”他问。
秦素素笑了一声。
“你现在拿话压我？”她道。
“别忘了，姑奶奶本来就是替人挡刀的命。”
“只是挡谁的刀，要我自己挑。”
叶行没有再多说。
只是轻声道：“那就看你这次，还愿不愿意挑我。”
……
秦素素没有给正面回答。
只是低低笑了两声。
“臭小子。”她道。
“这时候还在给自己抬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