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用脚把最后一块石板踩实，石板下是半地窖的粗粮——这是他半个月来的成果。戒指里的面粉、玉米碴子、红薯干被分门别类码好，最底下还藏着两袋杂交稻种，用厚油纸裹了三层。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耳尖忽然动了动——院墙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子挠过冻土。
“谁？”他低喝一声，顺手抄起墙角的扁担。
墙根下探出个脑袋，是陈铁牛，脸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林舟哥，是俺！”他搓着手溜进来，“俺娘烙了玉米饼，让俺给你送两个。”
林舟放下扁担，接过油纸包，饼子还热乎着：“你娘有心了。”他往屋里让，“进来坐。”
“不了不了。”铁牛摆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墙角的石板，“俺刚才好像听见搬石头的动静……林舟哥，你这儿藏啥宝贝了？”
林舟心里一紧，面上却笑：“能有啥？冬天冷，把红薯埋底下怕冻坏了。”他从屋里摸出把炒豆子塞给铁牛，“拿着，你上次说你弟总喊饿。”
铁牛的注意力果然被豆子勾走，咧嘴笑起来：“林舟哥你就是俺亲哥！对了，李书记让你吃完饭去队部一趟，说有好事找你。”
“好事？”林舟挑眉。李书记上个月刚带人抄过他家，这会儿突然说有好事，多半是“鸿门宴”。
“俺也不知道。”铁牛往嘴里扔着豆子，“就见他跟会计嘀嘀咕咕，还瞅着你家方向笑，笑得俺心里发毛。”
林舟送走铁牛，转身就掀开石板往戒指里塞东西——先把最金贵的稻种收进去，再藏起半袋红糖和几盒青霉素。做完这一切，他才揣着两个玉米饼往队部走，路上遇见赵大娘挎着篮子往公社食堂去，篮子里晃悠着两个野菜团子。
“小舟，去队部啊？”赵大娘眯眼笑，“李书记刚才还问你呢，说要给你派个好差事。”
“啥差事？”林舟放慢脚步。
“好像是去县城拉救济粮。”赵大娘压低声音，“听说这次的粮车得路过黑风口，那地方邪乎得很，前两年有个拉货的就没出来……”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黑风口是盘山道上的险地，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密林，确实容易出岔子。李书记让他去，是真信得过他，还是……
队部里暖烘烘的，李书记正坐在炕桌旁喝茶，见林舟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板凳：“坐。”他呷了口茶，茶叶梗在粗瓷碗里打了个转，“小舟啊，公社刚下来通知，让咱村派两个人去县城拉救济粮，三天后出发。”
“您想让我去？”林舟开门见山。
“嗯。”李书记放下茶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年轻，脑子活，上次去县城换红薯干就办得挺好。这次跟王会计一起去，路上照应着点。”他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救济粮是集体的，一点都不能少，回来要过秤的。”
林舟心里冷笑，这是怕他中饱私囊。“书记放心，我明白规矩。”他顿了顿，“就是黑风口那边……听说不太安全？”
“嗨，那都是老黄历了。”李书记摆手，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现在治安好得很，再说你们俩大男人，还能怕啥？对了，这次给你们派辆驴车，省点力气。”
从队部出来，林舟绕到公社食堂后墙，周秀莲正在那儿劈柴，斧头起落间，额角渗着细汗。她看见林舟，斧头顿了顿：“李书记找你啥事？”
“让我去县城拉救济粮。”林舟靠在柴火垛上，“还要过黑风口。”
周秀莲的脸一下白了：“那地方不能去！俺爹说前年有伙劫道的就在那儿……”她急得攥紧斧头，“要不你找个借口推了吧？就说生病了。”
“推不掉。”林舟摇头，“李书记这是试探我呢。”他摸出块奶糖塞给周秀莲——这是戒指里最后一块，“你爹懂山路不？黑风口有没有近道？”
周秀莲剥开糖纸，把糖含在嘴里，甜味慢慢漾开：“俺爹说有条采药人走的小道，能绕开最险的那段，就是得翻个山梁子。”她踮脚在林舟耳边说了几句，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俺晚上让俺爹画张图给你。”
“谢了。”林舟心里一暖，“对了，我地窖里藏了点玉米，你晚上过来拿点，别让你娘总吃野菜。”
周秀莲的脸腾地红了，低下头小声说：“俺不拿……你留着路上吃。”
“拿着。”林舟的语气不容置疑，“不然我跟铁牛说你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周秀莲嗔了他一眼，抡起斧头劈在木头上，木屑飞溅，却没劈中纹路。林舟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趟险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三天后一早，林舟和王会计套上驴车出发。王会计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一路上没话，就盯着驴车辕上的麻袋——里面装着给粮站的介绍信和二十斤粗粮，算是“过路费”。
走到晌午，两人在路边歇脚。王会计掏出个硬邦邦的窝头啃着，林舟则“从包里”摸出两个玉米饼——其实是从戒指里拿的。
“你还带了这好东西？”王会计眼睛直了。
“赵大娘给的，怕路上饿。”林舟递过去一个，“会计你尝尝。”
王会计接过去，三口两口就咽了，含糊着说：“还是你面子大……不像我，老婆子就给我揣了俩窝头。”他忽然凑近，“小舟啊，这次拉粮回来，能不能……给我匀点细粮？我小孙子快周岁了，想让他尝尝白面。”
林舟心里有数，这是想跟他做交易。“不好办啊会计，回来要过秤的。”他故意面露难色，“不过……要是路上能省点口粮，说不定能攒下点。”
王会计眼睛一亮：“我省！我口粮省给你！”
过黑风口那天，林舟故意让驴车走得慢。快到险段时，他突然勒住缰绳：“会计，我去上个茅房，你在这儿等着。”没等王会计反应，他就钻进了树林，按照周秀莲爹画的图，抄小道绕到了险段前面。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驴叫和呵斥声。林舟扒开树丛一看，三个蒙面人正抢驴车上的麻袋，王会计缩在一边发抖。他从戒指里摸出根钢管——这是他用废铁跟铁匠换的，藏在柴火堆里带出来的——悄悄绕到后面，一管子砸在最壮的蒙面人后脑勺上。
“咚”的一声，那人直挺挺倒了。另外两个吓了一跳，刚转身，就被林舟踹倒一个，剩下的那个想跑，被他扔出的绳套绊倒，结结实实捆了个粽子。
“林、林舟？”王会计目瞪口呆，“你、你啥时候……”
“别废话，快把粮食搬上车。”林舟解下蒙面人的布条，居然是邻村的几个懒汉。他把三人捆在树上，嘴里塞了布，“先拉粮，回来再报官。”
王会计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帮忙搬粮。路上他看林舟的眼神都变了，带着点敬畏：“小舟，你以前练过？”
“瞎练过几天。”林舟淡淡道，心里却在盘算——这趟回去，李书记该彻底放心了。
拉粮回村那天，全村人都出来迎接。李书记亲自过秤，见粮食一点没少，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好小子！有本事！晚上到我家吃饭，让你嫂子杀只鸡！”
林舟知道，这顿饭才是真正的“鸿门宴”。
傍晚，他揣着一小包茶叶去了李书记家。李书记的媳妇正在灶台忙活，香味飘了满院。李书记拉着他坐在炕桌旁，倒上酒：“小舟，我跟你交个底，公社打算选个生产队队长，我看你挺合适。”
林舟心里一动，面上却推辞：“我年轻，怕干不好。”
“年轻才好！有冲劲！”李书记灌了口酒，“你这次从黑风口把粮拉回来，全村人都服你。再说……”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手里有点‘门路’，以后队里有难处，你能帮衬着点，这比啥都强。”
林舟端起酒杯：“书记信得过我，我就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只办实事，虚头巴脑的不来。”
“好！就喜欢你这实在劲！”李书记跟他碰了杯，“以后有啥难处，跟我说，只要不犯原则，我给你兜着！”
从李书记家出来，月光把路照得发白。林舟摸了摸怀里的茶叶——没送出去，李书记说“自家兄弟，来就来，带啥东西”。他忽然觉得，这1958年的日子，好像真的“躺赢”了点门道。
路过周秀莲家时，窗户纸上映着她的影子，好像在纳鞋底。林舟停下脚步，刚想喊她，就见她端着灯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布包：“你回来了？俺爹说你肯定能平安回来。”她把布包递过来，“给你做的鞋垫，这次绣的是山茶花，比上次好看点。”
林舟接过来，摸着上面凹凸的针脚，心里暖烘烘的。“谢了。”他想了想，从戒指里摸出个玻璃发卡——这是他用两斤红糖跟供销社老伙计换的，“给你。”
发卡在月光下闪着光，周秀莲的脸比发卡还亮：“真、真给我？”
“嗯。”林舟点头，“以后……你就是队长媳妇了，得打扮点。”
周秀莲的脸“腾”地红了，把发卡往兜里一塞，转身就跑，辫梢的红绳甩得飞快。林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觉得这趟黑风口没白去——不仅得了李书记的信任，好像还把媳妇也定下来了。
回到家，他掀开石板看了看地窖，又检查了戒指里的物资——粗粮还够吃大半年，药品也充足，甚至还有半桶煤油。他摸出那包没送出去的茶叶，泡了一杯，茶香袅袅中，忽然觉得这土坯房比以前的出租屋舒服多了。
窗外，陈铁牛的大嗓门又响起来，大概是在跟人吹嘘他哥多厉害。林舟喝了口茶，觉得这“躺赢”的日子，还得慢慢品。
第二天一早，队部的锣声响得格外早。林舟知道，从今天起，他这个“队长”就得正式上岗了。他揣上周秀莲做的鞋垫，往队部走，路上遇见赵大娘，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小舟，以后可得多照顾咱老少爷们啊！”
“一定。”林舟笑着点头，脚步轻快。
阳光洒在雪地上，晃得人眼睛发亮。林舟深吸一口气，觉得这1958年的风，好像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他的储物戒指里，不仅藏着物资，还藏着一个安稳日子的盼头——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躺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