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蹲在麦秸垛后,指尖捻着块冻成硬块的红薯干,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刚把铁盒塞进垛子深处,就听见陈铁牛的大嗓门从晒场那边传来:“林舟!李书记让你去仓库盘存!”
他拍了拍手上的麦糠,转身时裤脚扫落一串冰碴。这铁盒里是他昨晚从戒指里翻出的压缩饼干——上周周秀莲说总头晕,怕是缺营养,得偷偷给她留着。
仓库里弥漫着霉味和谷物的气息,李书记正对着账本皱眉:“这月的口粮又少了三斤,你说会不会是……”林舟接过账本,指尖划过“周秀莲”三个字,她的工分赫然少了五天。“她前几天发烧,请了病假。”他轻声说,李书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盘完存已是暮色,雪粒子开始往脖子里钻。林舟往家走,路过周秀莲家时,看见她娘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了他就招手:“小舟,秀莲还没起呢,你帮我看看?”
他掀开门帘,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周秀莲裹着被子缩在炕角,脸颊烧得通红,见他进来,挣扎着想坐起:“你咋来了?”林舟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用压缩饼干碾成的粉末,混了红糖。“冲点水喝。”
她娘在外屋念叨:“村医来看过了,说是风寒,给了片退烧药,不管用啊。”林舟没应声,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周秀莲发烫的脸,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告诉别人……我怕扣工分。”
“知道。”他往灶里塞了个红薯,“我跟李书记说你帮我整理仓库台账。”周秀莲笑了笑,眼尾泛着红,忽然咳嗽起来,他赶紧拍她的背,掌心触到她单薄的肩膀,心里一动——戒指里有抗生素,可这年代拿出来,太扎眼了。
雪下大了,屋顶的茅草被压得咯吱响。林舟坐在灶前添柴,听着里屋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从戒指里摸出个小玻璃瓶——这是他特意留的青霉素,用蜡封着瓶口,看着像普通西药。刚要起身,门帘被掀开,陈铁牛抖着一身雪进来:“找你半天!赵大娘说看见秀莲家冒烟,你在这儿啊。”
他举着个布包:“刚在公社供销社换的,听说秀莲病了。”里面是两包麦乳精,在这年头像金子似的。林舟接过,心里暖了暖:“谢了。”陈铁牛挠头笑:“谢啥,你俩……”话没说完被林舟瞪了一眼,赶紧改口,“我去给队里的牛添点草料。”
等周秀莲喝了药睡熟,林舟往回走。雪光映着路,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刚穿越时,也是这样的雪夜,他蹲在麦秸垛后啃干硬的窝头,那时哪想得到,会有人为自己留一盏灯,会有人把紧俏的麦乳精送来。
过了几日,周秀莲能下地了,两人一起去拾柴。林舟把铁盒从麦秸垛里取出来,塞给她:“省着点吃。”她打开一看,眼睛亮了:“这是……饼干?”他“嗯”了一声,看着她小口小口嚼着,雪花落在她发梢,像撒了层糖霜。
“明年开春,”周秀莲突然说,“咱们去山后开片荒地吧,种点土豆。”林舟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点头:“好。”她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布偶,是用麦秸扎的小狐狸:“给你的,上次看你总盯着秀儿的布偶看。”
林舟接过,指尖碰着她的手,两人都往回缩了缩,雪地里只剩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他忽然想起戒指里有块花布,是上次去县城换的,本想开春给她做件新衣裳——原来“躺赢”的日子,不是坐享其成,是有个人陪你在雪地里走,连脚印都觉得暖和。
夜里,林舟对着油灯整理账本,忽然发现少了的三斤口粮记录旁,有个模糊的指印,像是赵大娘的。他笑了笑,往账本里夹了张纸条——明天多领两斤红薯,说是自己家的。窗外的雪还在下,铁盒里的饼干少了两块,他知道,这日子就像这雪,看着冷,太阳出来时,总会化出些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