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乐安最近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是晏淮序的声音。
“谁知道呢,问他又不说,不过……跟沈行肯定有关系吧?”程究压低了声音。
两人走到小便池前,还在低声交谈。
隔间里,予乐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拼命摇头,用眼神哀求沈行放开他。
被朋友发现他和沈行以这种姿态躲在卫生间隔间里,他宁愿去死。
沈行捂着他嘴的手力道微微松了些,但身体依然紧密地压制着他,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的目光深沉而专注,探究着予乐安这过激反应背后的根源。
“里面谁啊,没事吧?”晏淮序听到了隔间里细微的动静,扬声问了一句,充满关切。
予乐安抓住沈行力道松懈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偏开头,挣脱了那只手的桎梏,声音急促:“是、是我,予乐安!我……我上厕所呢!没事!”
声音虽然有些变调,但勉强还算清晰。
“哦,乐安啊。”程究应了一声,“你快点啊,快上课了,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真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肚子不舒服,马上就好!”予乐安急忙回答,真害怕他们听出异样或者走过来。
“行,那我们先回教室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听着朋友离开的声音,予乐安刚松了半口气,悬着的心还没完全落下,沈行的脸却在他眼前放大。
沈行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圈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承受这个带着侵略和占有意味的亲吻。
“呜……嗯……”予乐安从喉咙深处发出抗拒的呜咽,双手抵在沈行坚实的胸膛上,用力推拒,指甲无意识地抓挠着他的衬衫。
他扭动着头部,疯狂避开那灼热的唇舌。
唾液交换间,予乐安感到一阵阵反胃的恶心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彼此的气息。
“放开……混蛋……”在换气的间隙,他破碎地咒骂。
沈行稍稍退开些许,呼吸也有些紊乱,他盯着予乐安泪痕交错的脸,眼神暗沉:“为什么躲我?”
他的拇指用力擦过予乐安红肿的唇瓣,冷硬的质问,“告诉我,予乐安,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是在恨什么?”
“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消失!”
他红着眼睛,“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你现在还敢这样……沈行,你是不是觉得我予乐安就没有尊严,可以任你随意羞辱?!”
“哪种事?”沈行逼近他,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气息交融,却只有冰冷的对峙,“是你情我愿的试试,还是我强迫了你?”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再次剖开了予乐安血淋淋的伤口。
他简直被气炸,抬起手就想给沈行一巴掌,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沈行轻而易举地攥住。
“你情我愿?”予乐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尖利,“你把我绑起来,我求你放开我,我哭着骂你疯子,那叫你情我愿?!你的字典里有没有尊重和强迫这两个词?!”
他的控诉如同泣血,回荡在狭小的隔间里。
沈行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眉头紧紧蹙起。
他刚想说什么,这时铃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卫生间里凝固而危险的气氛。
予乐安凭借着求生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那个令人作呕的怀抱和钳制,踉跄着冲了出去。
沈行没有追出去,他独自站在原地,隔间门大敞着,外面空旷的卫生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予乐安最后那句带着血泪的控诉,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倒钩,刮擦着他素来冷静自持的神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刚刚还捂着他的嘴,扣着他的手腕,感受着他剧烈的挣扎和颤抖。
沈行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流水反复冲洗。
水流声哗哗作响,却冲不散心头那股逐渐凝聚的寒意。
难道……他那晚的行为,真的超出了某种界限?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关系的确立与结束都该由他主导,予乐安最初的热情和后来的“纠缠”在他看来是模糊了界限的不成熟表现。
所以他用冷漠和“结束”来划清,而那次,酒精、愤怒、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混杂在一起,他确实失控了。
但他潜意识里或许仍觉得,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了断,或者是一种更深刻的标记。
可予乐安刚才那崩溃的恨意和恐惧,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不像是在演戏,也不像是单纯的闹脾气。
那是被彻底摧毁了某种底线后的真实反应。
强迫……
沈行关掉水龙头,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阴沉,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予乐安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教室,在铃声彻底结束的前一秒冲进了门。
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嘴唇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乐安,你没事吧?”晏淮序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带着担忧和探究。
刚才卫生间里的动静,他和程究虽然没深究,但心里都留下了疙瘩。
予乐安摇头,扑到自己的座位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
他无法回答,也无法面对任何关切的目光。
沈行在隔间里对他做的事,那熟悉的强迫气息,那令人作呕的亲吻,还有那些诛心的质问,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肮脏和窒息。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件被弄坏了的玩具,被主人随意丢弃后,又被捡回来,用更粗暴的方式确认所有权。
一整节课,予乐安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下课后,沈行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予乐安趴在桌的背影,目光沉静。
他缓步走到予乐安课桌旁,指节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两下。
予乐安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抬头。
“我们谈谈。”沈行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予乐安不动,像是没听见。
沈行并不意外,也没有动怒,只是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淡淡道:“予乐安,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予乐安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像两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沈行。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他看着沈行,一字一顿地说:“是不是非要我报警,告你强奸,你才肯放过我?”
沈行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予乐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说着幼稚的威胁。
“报警?”沈行的声音平稳冷静,“乐安,证据呢,除了你的一面之词,还有什么?监控?能证明非自愿的伤痕鉴定?还是……有任何目击证人?”
他每问一句,予乐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那天的细节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翻涌,被拖进房间,被捂住嘴,被绑住手腕……
那些屈辱和痛苦是那么真实,可在沈行冷静的追问下,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当时完全被恐惧和疼痛淹没,哪里想得到保留证据。
“或者,”沈行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耳中,“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之间,发生过什么?让所有人都来欣赏一下,你是如何与我纠缠不清的?”
这话语里的暗示和威胁,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无法想象母亲知道这件事后会怎样,无法承受周围人异样和探究的目光。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予乐安看着沈行那双深邃而冷静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忽然明白了,沈行根本不怕他报警,在这个人绝对的优势和冷静的算计面前,他的威胁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
予乐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刚刚鼓起的勇气,在沈行绝对冷静的碾压下,瞬间土崩瓦解。
他眼中的死灰更浓,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沈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袖口,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教室。
予乐安听着那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冰冷的琥珀里,无法呼吸,也无法挣脱。
他连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的武器都被剥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将他层层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