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课间,晏淮序和程究看着沈行顺手把一瓶酸奶放在予乐安桌上,而予乐安则再自然不过地接过时,两人又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窃笑起来。
这一次,予乐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红着脸让他们别闹。
等沈行不在的时候,予乐安非常认真地看着两位朋友,压低声音问道:“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们总是……好像特别希望我和沈行有点什么?”
晏淮序和程究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互相看了一眼,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和安静。
过了几分钟,程究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先开口:“那个……乐安,你别生气啊,我们不是恶意的。”
晏淮序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语气变得少有的正经:“其实……是因为我们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予乐安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秘密被窥破的紧张感。
晏淮序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开学大概第三周的时候,我俩不是找你借透明胶吗?就在你抽屉里翻……然后,看到了几本书,我们因为好奇就看了一下嘛,然后……”
予乐安愣了一下,随即记忆回笼,脸色微微发白。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确实偷偷买了几本关于同性恋认知和心理的书籍,小心翼翼地藏在抽屉最里面。
程究赶紧补充:“我们当时就放回去了,谁也没告诉,真的!当然……除了闻也。”他语气诚恳。
晏淮序接过话,眼神认真又充满了安慰:“乐安,我们看见的时候是有点惊讶,但绝对没有觉得你奇怪或者怎么样。我们只是猜到了你的取向可能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我们是朋友,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你?”
予乐安看着他们,喉咙有些发紧。
他一直小心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却没想到最早知道的,竟然是这两个平时看起来最不靠谱的朋友。
“所以……”予乐安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们后来老是开我和沈行的玩笑,是因为……”
“因为我们觉得沈行那家伙虽然冷了点,但人应该不错,而且他对你确实挺特别的。”
晏淮序抢着说,又恢复了点平时八卦的样子,“我们就想着,要是你真喜欢,兄弟们当然要帮你制造点机会,推波助澜一下嘛!”
程究用力点头:“对呀,我们看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状态都挺好的,我们就想着万一能成呢?”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予乐安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他曾经无数次担心过秘密暴露后会面临的异样眼光和排斥,却从未想过,得到的会是如此笨拙却又真诚的支持和守护。
“谢谢你们……”予乐安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嗐,谢什么!”晏淮序大手一挥,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是兄弟就别整这肉麻的,不过说真的,你跟沈行到底……”
“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予乐安打断他,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你们不要误会。”
“成!”程究拍了拍他的肩,“不管你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弟,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予乐安感到轻松。
原来被理解和接纳的感觉是这样好。
他看着眼前两位挚友,虽然他们依旧会吵吵闹闹,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这份情谊,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和温暖。
晚上回到宿舍,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
少了些插科打诨,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安静。
直到熄灯铃响,宿舍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路灯透进微弱的光。
予乐安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白天晏淮序和程究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以为这个秘密会伴随他很久,甚至可能永远藏在心底。
“乐安,”晏淮序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睡了吗?”
“还没。”
另一边,程究也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
沉默了片刻,晏淮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白天说的那事你别有压力,我俩就是嘴贱,爱开玩笑,没想让你为难。”
“我知道,”予乐安轻声回应,“我没有为难。其实反而有点轻松。”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程究接过话头:“刚发现那会儿,我俩还偷偷讨论过该怎么跟你相处。”
予乐安的心微微一提:“讨论什么?”
“就怕不小心说了什么话让你不舒服,”晏淮序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们平时口无遮拦,怕无意中伤到你。”
程究补充:“我们还上网查了资料,虽然看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但大概明白这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天生的,跟有人天生左撇子一样。”
这时,一直安静的闻也忽然开口:“从生物学和社会学角度来看,性取向的多样性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作为朋友,尊重和支持是基本。”
予乐安鼻尖一酸,“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没想到。”
“没事,”晏淮序语气轻松了些,“其实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你喜欢谁,跟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喜欢男的,就不跟我们打篮球了?就不一起抄作业了?”
程究被逗笑了:“就是,该坑你的时候我们绝不会手软。”
笑声过后,晏淮序又认真起来:“不过乐安,说正经的,要是以后有人因为这事找你麻烦,你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对。”程究立刻响应,“咱们315一致对外!”
闻也也淡淡地补充:“逻辑上,无故针对他人的性取向进行攻击,是认知狭隘的表现,必要时,可以收集证据寻求合理解决。”
一股暖流涌遍予乐安全身,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们真的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刚开始是有点意外,”晏淮序坦诚地说,“但想想也没什么,你看咱们班女生天天嗑男男cp嗑得那么起劲,怎么轮到身边真有可能成的,反而要指手画脚了?”
程究的比喻更直接:“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吃香菜,但也不会拦着别人吃啊。”
这个粗陋的比喻让予乐安笑出声,最后一点不安也随之消散。
“要是你跟沈行能真成一对的话……”
“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朋友,”予乐安无奈地重申,但这次语气轻松了许多,“而且他可能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可不一定,”程究压低声音,“我观察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予乐安笑着打断,“你还能看出眼神不一样?”
“嘿,别小看人!”晏淮序来劲了,“我们可是做了大量调研的,不然干嘛老撮合你们?”
四人又低声笑作一团。
笑过之后,予乐安轻声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们,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
“肉麻死了,”晏淮序夸张地哆嗦了一下,“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操呢!”
“晚安,兄弟们。”程究说道。
“晚安。”
......
在那之后,晏淮序和程究依然会开予乐安和沈行的玩笑,但分寸拿捏得更好,多了份善意的促狭,少了些令人尴尬的起哄。
予乐安也能更坦然地面对,有时甚至会无奈地笑着反驳两句。
某天下午自习课,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风扇转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予乐安对着一道数学压轴题苦思冥想,眉头紧锁。
“卡住了?”旁边传来沈行压低的声音。
予乐安叹了口气,把习题册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一步的辅助线不知道怎么引。”
沈行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轻轻画了一条线:“从这里切入,连接这两个点,构造相似三角形。”
“原来如此,”予乐安恍然大悟,“谢谢。”
“嗯。”沈行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满是演算痕迹的草稿纸上,“你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方向有点偏。”
前排的晏淮序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用口型对予乐安说:“般—配—!”
予乐安瞪了他一眼,沈行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小动作,抬眼看了看,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做自己的题,但予乐安注意到他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期末考试周终于到来,考场里秩序井然,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考数学那天,予乐安走进考场,发现自己的座位在沈行斜后方。
当试卷发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他隐约觉得题型有些熟悉,仔细一想,竟是前几天沈行给他讲解过的类似题目的变体。
他心中一定,思路清晰地完成了作答。
交卷铃声响起,众人走出考场,表情各异。
“完了完了,最后一道题我好像做错了。”晏淮序哭丧着脸。
程究搂住他的肩膀:“别想了,考完一科忘一科,准备下一门!”
予乐安走到沈行身边,轻声道谢:“最后那道题,谢谢。”
沈行看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掌握的。”
虽然沈行这么说,但予乐安知道,如果没有他之前的点拨,自己未必能如此顺利地解出那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