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话音,平淡、沉静,不带丝毫烟火气,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凌驾于这方天地杀伐法则之上的,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天宪”!
那声音,并非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了这片由纯粹庚金煞气构成的平原的,“规则”层面。
“在这片天地,我,便是杀伐的,唯一君主!”
嗡——!!!
那柄在先前交锋中,被陈凡以“杀伐秩序”轻易瓦解了攻势,光芒黯淡,畏缩不前的百丈巨剑兵灵,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其剑身,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它没有神智,没有魂魄,但它,是这方天地“杀伐之道”的,一部分。它能本能地,分辨出,那句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是何等……不容置疑,不容忤逆的,绝对的“道之权柄”!
然而,也就在它即将彻底臣服,垂下那高傲的剑尖之时。
锵!锵!锵!锵!
自那广袤无垠的兵器平原深处,骤然响起了,成千上万道,此起彼伏,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的,金铁交鸣之声!
一柄高达千仞,枪尖闪烁着破灭寒芒的方天画戟,猛地自大地中拔地而起!
一柄弯如残月,刀刃之上仿佛有亿万冤魂在哀嚎的狰狞魔刀,亦随之发出震天怒吼!
紧接着,是巨斧,是长矛,是古钟,是宝塔……
顷刻之间,整片平原,都活了过来!
那插满了整片大地的,数之不尽的先天兵灵,在这一刻,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无上意志的召唤,尽数苏醒!它们化作了一道道撕裂天穹的流光,自四面八方,向着陈凡所在的区域,汇聚而来!
那并非是杂乱无章的围攻,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景象。
那些兵灵,在靠近陈凡万丈范围之时,竟开始自发地,排列成阵!
刀在前,为锋矢。
枪在侧,为羽翼。
剑在后,为中军。
斧钺镇压四方,钟塔悬于高天!
不过短短数个呼吸,一座……由成千上万,每一尊都拥有着不亚于天仙巅峰一击之力的先天兵灵,所组成的,旷古绝今的“杀伐军阵”,便已然成形!
那股……纯粹到了极致,仿佛要将这片混沌天地都彻底撕碎,重归于“寂灭”的,混合杀意,冲天而起,竟连天穹之上,那缓缓流淌的原始法则,都被其暂时逼退,形成了一片广袤的“真空”地带!
“有意思,这是……不服么?”
陈凡立于这恐怖军阵的包围之中,白衣猎猎,黑发飘扬。他那张清秀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凝重,反而,露出了一抹……近似于欣赏的,淡淡的笑意。
他能感觉到,在这座军阵的背后,一股……比任何单个兵灵都要宏大、都要古老的,沉睡的意志,正在缓缓苏醒。
那,便是这整条“先天庚金杀伐祖脉”,在无尽岁月中,所孕育出的,最为本源的,“祖脉意志”!
是它,在抗拒,在排斥,陈凡这个“外来者”的“道”。
“也好。”陈凡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由刀光剑影组成的,充满了愤怒与敌意的“面孔”,他负手而立,竟不急着动手,反而像个教书先生一般,悠悠开口:
“你们的杀,是天地初开,混沌未分之时,那股纯粹的‘破灭’本能。你们追求的,是将一切‘有’,都归于‘无’。此道,够纯,够绝。”
“只可惜,此乃末流之道,是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尊兵灵的“核心”之中。
锵——!!!
回应他的,是那祖脉意志,更加愤怒的咆哮!
那悬于高天,由数百尊古钟、宝塔兵灵组成的“镇压”单元,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震动神魂的轰鸣!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杀伐法则凝聚而成的银色音波,化作了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涟漪,从四面八方,朝着陈凡,碾压而来!
这是纯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法则层面的“抹杀”!
面对这等足以让寻常金仙,都只能暂避锋芒的恐怖一击,陈凡却依旧立于原地,不闪不避。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掌心,没有仙元,没有神通,只有一幅……正在缓缓展开的,虚幻的画卷。
画卷之中,有山川,有河流,有草木,有生灵。有稚童在嬉戏,有老农在耕种,有慈母在缝衣,有战士在守疆……
那画卷,正是他那颗,历经三千年天尊岁月,与两世为人磨砺,早已坚不可摧,却又始终保留着一丝人间烟火的,“本心”的显化!
“你们且看。”陈凡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
“我的杀,是为何?”
他屈指一弹。
那画卷之中,忽有域外天魔降临,魔焰滔天,生灵涂炭。
也就在这时,画卷中的“陈凡”,拔剑而起!
一道……同样凌厉,同样霸道,却与那兵灵军阵的纯粹“破灭”截然不同的剑光,冲天而起!
那剑光,斩的,是天魔!
那剑光,护的,是身后的万里河山,亿万生灵!
“我的杀,是为‘守护’!”
“我的杀,是为‘秩序’!”
“我的杀,是以杀,止杀!”
轰——!!!
那足以碾碎星辰的银色音波,在撞上那幅看似脆弱的“本心画卷”的刹那,竟仿佛是遇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无法理解的“天堑”!
音波之中,那纯粹的“破灭”法则,在接触到画卷中那股“守护”与“秩序”的意志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硬生生地,消融、化解!
那画卷,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在那银色音波的冲击之下,变得愈发清晰,愈发真实!
“这……这不可能!”
一道……宏大、古老,却又带着一丝稚嫩与迷茫的意念,第一次,自那军阵的核心,直接,在陈凡的识海中响起。
那,正是“祖脉意志”的声音!
它无法理解!
在它的认知中,“杀伐”,便是终结,便是毁灭!为何,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灵,其所施展出的“杀伐”,竟能蕴含着……“守护”与“创生”的意味?!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陈凡看着那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兵灵军阵,摇了摇头。
“你等诞生于此,坐拥先天祖脉,却如坐拥金山的孩童,只知其表,不明其里。”
“也罢,今日,我便传你等……何为,真正的‘太初·杀伐’之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凡的双眸,骤然,变得一片深邃!
他的左眼之中,那刚刚铸就了不朽金性的“太初·创生”道韵,轰然运转!一株通天彻地的青龙神树,一闪而过!
他的右眼之中,那源自《七杀戮神典》的,最为纯粹的杀伐真意,亦随之,被催动到了极致!一头仰天咆哮的白虎神兽,凝聚成形!
一青一白,一生一杀!
两股截然对立,却又同源于“太初”的无上道韵,在他的双眸之中,交织、碰撞、融合!
“万物有生,方有可杀之物!”
“万物有死,方有新生之机!”
“生死轮转,方为宇宙大道!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与那井底之蛙,何异?!”
轰——!!!
陈凡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如同大道纶音,狠狠地,敲击在了那“祖脉意志”的核心之上!
那由成千上万兵灵组成的杀伐军阵,在这一刻,竟齐齐地,一滞!它们身上那股冲天的,纯粹的杀意,竟出现了一丝……混乱与动摇!
那“祖脉意志”,仿佛是被陈凡这番话,说得……陷入了宕机。
也就在这一刹那!
陈凡,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然出现在了那军阵的核心,那柄最初被他慑服的,百丈巨剑兵灵的面前。
他没有攻击,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手,在那巨剑的剑身之上,轻轻一按。
“今日,我便赐你……一场造化!”
嗡!
一股……融合了“太初·创生”与“太初·杀伐”的,更为高级的,混沌道韵,顺着他的手掌,涌入了那巨剑兵灵的体内!
咔嚓……咔嚓……
那巨剑兵灵的剑身之上,竟发出了一阵不堪重负的悲鸣!其上,那古老的杀戮符文,在这股更高层次的道韵面前,竟寸寸碎裂!
然而,碎裂,并非是结束!
在那破碎的符文之下,一道道……更加玄奥,更加古朴,仿佛蕴含着“生”与“死”双重奥义的,全新的,青白二色的神纹,正在缓缓地,重新,生长出来!
吟——!!!
那巨剑兵灵,猛地,发出了一声……与之前充满了愤怒与暴虐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喜悦、新生,与……绝对臣服的,清越剑鸣!
它的气息,在这一刻,节节攀升!竟隐隐,要触摸到那道,属于“金仙”的门槛!
这一幕,对于那“祖脉意志”,对于那成千上万的兵灵而言,无异于一场,最直观,也最震撼的“传道”!
它们,终于,“看”到了一条……在那纯粹的“破灭”之外的,全新的,更为广阔的,通天大道!
哗啦啦——
那柄方天画戟,低下了它高傲的枪尖。
那柄魔刀,收敛了它狰狞的凶光。
那漫天的钟塔,停止了它们震慑神魂的轰鸣。
下一刻,成千上万的先天兵灵,竟如同潮水般,向着它们的新君主,那个负手立于天地之间的白衣身影,缓缓地,低下了它们那由金铁铸就的,高傲的“头颅”。
万兵,来朝!
那道宏大而又稚嫩的“祖脉意志”,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在陈凡的识海中响起。这一次,它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渴望。
“……请……先生……传道……”
陈凡看着眼前这片,由杀伐绝地,化作的,恭敬的“学堂”,嘴角,勾起一抹平淡的弧度。
他知道,这第二道不朽金性——“太初·杀伐”的证道机缘,其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第一步,已经,被他走通了。
接下来,便是……收割果实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