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祝星歌完了。被前辈这般不动声色地针对,原本剧本中那个可以让她脱颖而出的、展现溪萦质朴与真诚的闪光点,眼看就要被彻底埋没在苏曼珠刻意营造的、令人窒息的优雅氛围里。片场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沉寂中,祝星歌——或者说,溪萦——却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嘴微微抿起,这是一个细微的、压抑内心波澜的动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审视,更有等着看她笑话的冷漠。自卑感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地方。面对林薇那样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云端的人,她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可她很快就轻轻的深呼吸一口,看向面前无所不精致的女生,问出自己的问题:“林小姐这样的大小姐都是这样的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其他的一些事呢?”
苏曼珠愣了愣,没想到祝星歌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接她的戏,并且还给她抛戏。
虽然很仓促,但对于表演的条件反射还是使她很快就接住了祝星歌抛过来的戏。
“这是什么意思?”林薇有些讶异的问,显然不明白眼前的少女为何说出这种话,“你看着不像是向往这些浮华东西的人。”
溪萦看着面前姿态优雅的女生,羡慕又有些紧张,她两手交叠,在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抠了抠自己的手,显得很局促。
这一点微小的肢体语言,被镜头后目光如炬的陈正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对着对讲机低声而急促地命令:“快!给手部特写!捕捉那个小动作!”
镜头迅速推近,画面聚焦在溪萦那双有许多茧子、与精致餐桌格格不入的手上,那紧张抠弄的动作被放大,将她内心的挣扎和卑微感无声却有力地传递出来。
就在这特写镜头下,只听溪萦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涩然,却异常清晰:“应该……很少有人不向往这种日子吧?”她说完,自嘲般地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想和朋友说出最近困扰的坦然,她抬起头,目光勇敢地迎上林薇带着探究的眼神,继续说道:
“因为我男朋友……好像是个富二代。”她顿了顿,仿佛说出这个词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我想知道他的世界有什么,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想等他提到什么的时候,我什么都听不懂,之后再愈行愈远。”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场所有人的心中漾开了涟漪。
监视器后的陈正川猛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赞: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溪萦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和不安,她将这场浮华的晚餐里包含的各种诱惑与不安转化成了自己可以利用的东西。
不仅让观众看出她不是为了金钱攀附的女孩,还是一个努力地、想要理解并靠近那个她所爱之人的世界的女孩。这份因为爱情而生的、带着卑微却无比坚韧的勇气,瞬间让人物形象变得无比丰满和动人。
苏曼珠显然也愣住了,她脸上那完美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她被祝星歌的临场发挥惊住了,不仅把之前的困境解决,还有些压住了她的光芒。
陈正川压抑着激动,低声对着对讲机说:“……好,别停,让她们继续!曼珠,接住!按你的感觉走!”
苏曼珠接到了导演的命令,只能跟着祝星歌的节奏走。
眼神中的审视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新奇和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爱情而小心翼翼试图窥探另一个世界的女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将“溪萦”看进眼里。
苏曼珠暗自戒备,提起精神和祝星歌进行“对拼”。
“这样啊......”
对话顺利进行下去。林薇的言行举止无可挑剔,语气温和,话题轻松。但苏曼珠的表演功力体现在更深的层次:她会在祝星歌说话时,用极其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那目光带着一种看似鼓励、实则施加压力的“期待”;她会在不经意间调整坐姿,一个优雅的抬手,一个微微后靠的动作,都在无声地强调着主客之别和阶层差异;她的台词节奏控制得极好,总是在祝星歌即将放松时,用一个轻微的停顿或一个意味深长的语气词,将节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是一种更高级、更隐蔽的“压戏”。它建立在角色合理的行为逻辑之上,没有敌意,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居高临下的气场笼罩。
但祝星歌都一一接下,很自然的散发着属于“溪萦”的独特魅力,还在不知不觉中,丰富了人物的灵魂。
监视器后的陈正川紧紧盯着屏幕,兴奋的简直就要大叫了,这两人的对戏让人看的很过瘾!
“卡!这条过了!”
陈导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满意。
戏一结束,包厢内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祝星歌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场戏,她赢得不轻松,几乎是凭借着一股韧劲和对角色的信念感,才顶住了压力,完成了破局。
苏曼珠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目光再次落在祝星歌身上时,少了几分之前的隐秘挑衅,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