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空气凝滞，只剩下何初柔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哎，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祝星歌不再等待，她开口了。
“初中那会儿，你跟着王婧她们堵我的时候，嗓门可亮得很呢。”祝星歌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指着我的校服裙子，说颜色不对，要‘教教我规矩’。那时候，你可是连头发丝都带着嚣张。”
何初柔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怎么现在，”祝星歌向前一步，逼视着她低垂的头颅，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锤，砸在何初柔心上，“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因为王婧后来反过来欺负你，把你孤立了，所以你才学会低头了？”她的话语精准地撕开何初柔试图深埋的伤疤，“还是说，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存？以前是仗着别人的势，现在……是躲在‘柔弱’的壳里，继续使坏？”
祝星歌的目光扫过何初柔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的手。
“不过，真是奇怪啊，”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困惑，微微蹙起眉，“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她向前一步，审视着何初柔下意识瑟缩的样子，像是真的在思考一个难题。
“从第一天在这里见到你，我就发现了。你怕我，怕得像是当初带头霸凌你的人是我一样。”祝星歌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荒谬的笑意，“可天知道，当年你跟着王婧找完我麻烦之后，我就再也没主动找过你。哪怕后来听说你被她们孤立，被她们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甚至没多看过一眼。”
何初柔被她的话语带到了那段她不愿回忆，却反复出现在眼前的记忆。
祝星歌确实和她再也没了交集，但是何初柔就是恨她，比恨那个曾经带头欺负她的王婧还要恨。这是为什么呢？何初柔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想过，却想不出一个清晰的答案。或许是因为祝星歌的“无视”比王婧的“欺凌”更让她难堪？或许是因为在她眼里她被欺凌全都是因为祝星歌？又或者，明明都是一样的，但她的从容和优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狼狈和不堪？
“哈，不过无所谓了，”祝星歌没理会她长久的沉默和挣扎的表情，仿佛早已看穿她内心所有迂回曲折的阴暗念头，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调说，“我在决定拉你进这个组的时候，就有这个觉悟了。”
祝星歌微微后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光影将她的面容勾勒得半明半暗。
“我猜到你可能不甘心，可能心里有怨气，甚至可能会在训练时使点小绊子。这些，我都有心理准备。”她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但我却没想到你会在直播舞台上，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跳舞吧？”
何初柔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她尖声打断，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祝星歌没有动怒，也懒得理她：“我确实不懂，我也不想懂。拉你进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
她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令人难堪的话：“用自毁的方式来报复别人？这是我见过最愚蠢、最懦弱的行为。”
唇角掠过一抹冷冽的笑意，祝星歌走向门口。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这场蹩脚的报复，恰好成就了我最完美的舞台。”
门轻声合拢，将崩溃的啜泣锁在身后。
走廊上，祝星歌与等候的姜雨莱和山悦汇合。暖白的灯光洒下来，她脸上方才在休息室里的那种冰冷锐利已悄然褪去，只剩下演出后的疲惫和平静。
“解决了？”姜雨莱凑近低声问，眼神里带着关切。
祝星歌轻轻“嗯”了一声，伸手自然地挽住她和山悦的胳膊，力道带着点依赖般的重量，语气却已恢复了往常的明快：“走吧。现在是第几组了？”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愿再多谈刚才的冲突。
山悦看了眼手机上的直播画面，冷静地回答：“第六组。还有两组就全部结束了。”
“嗯，那快了。”祝星歌点点头，目光投向通往公共休息区的方向，“我们去看看其他组的表演吧，顺便等等最终结果。”
三人并肩走在空旷了些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回响。姜雨莱忍不住又小声问：“她……没事吧？” 她朝紧闭的休息室门努了努嘴。
祝星歌脚步未停，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让她自己待会儿吧。有些坎，总得自己过。”
山悦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没说话，但眼神里透着了然。
她们走进公共休息区，一些已经表演完或尚未登台的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坐着。见她们进来，目光瞬间聚焦。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钦佩和一丝忌惮。刚才的舞台效果太过震撼，尤其是最后那段“意外”的插曲，此刻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人主动上前打招呼，称赞她们的表演。祝星歌一一得体地回应，感谢对方的肯定，将功劳归于团队合作，态度谦和却又不失距离感。她坐到汤怡和林潇潇所在的位置，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温水，小口喝着，目光落在前方大屏幕的直播画面上，开始专注欣赏接下来的表演。
“她呢？”汤怡凑近，压低声音问。
“休息室。”祝星歌的回答简洁明了，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汤怡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追问：“那……她还会过来吗？等会儿所有表演结束，导师讲评和公布排名的时候，全员都要登台的。” 这是节目的固定流程，缺席会非常显眼，也极不专业。
“会的。”祝星歌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语气肯定。
即便祝星歌这个说，几人还是有些担忧，但就如她所说，在第七组上场几分钟后，何初柔果然回来了。她在四周看了一圈，发现了她们，垂着眼走到她们身边坐下。
祝星歌的心情好了一点，总算是没有傻到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