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日子,如同山涧溪流,平静而温暖地流淌了一个多月。
在儿子归来的巨大喜悦和精心照料下,苏珊的病容如同冰雪消融,蜡黄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深陷的眼窝重新明亮起来,枯槁的头发似乎也恢复了些许光泽。
虽然身子骨依旧虚弱,需要长期调养,但那份沉疴的暮气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笑容和对生活的希望。她每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林羽和林雪在院子里忙活,或是听儿子讲些山里打猎的趣事(隐去了凶险和修炼)。
林雪也开朗了许多,脸上属于少女的红晕重新绽放。哥哥回来了,母亲好转了,压在她单薄肩膀上的沉重负担似乎一下子轻了大半。
林云依旧沉默寡言,但眉宇间的愁绪淡化了,看着林羽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许。他不再追问儿子在山里的细节,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打猎的经验、对紫霞山脉更深处地形的了解,倾囊相授。
偶尔夜深人静时,父子俩会在院中切磋几下。林羽刻意压制力量,只运用一些《斩空剑诀》中领悟的发力技巧和步法,便让林云这位化元境一重的老猎手感到压力倍增,心中更是震撼。
王朗、李成等伙伴也常来找林羽进山。他们如今都踏入了凝气境(王朗一重,李成五重),猎杀寻常野兽已不在话下,目标转向了那些低阶的魔兽。林羽参与了几次,故意将自己暴露在风狼的爪牙、钢鬃野猪的冲撞之下。
然而,这些攻击对他如今这副被反复锤炼、又在《天元功》微弱滋养下的身体来说,冲击力已经远远不够。那些堵塞的经脉颗粒,如同沉睡的顽石,纹丝不动,连一丝裂痕都难以撼动。
一次猎杀二阶“铁背山魈”后,林羽看着自己手臂上仅留下浅浅白痕的爪印,眉头深深皱起。体内那缕好不容易凝聚的元气,增长得如同蜗牛爬行。他清晰地感受到,青石镇这片天地,这片山林,已经无法提供他继续“破石”所需的压力了。安逸的温暖,正在消磨他心中的火焰。
夜晚,林羽坐在院中的石磨上,望着紫霞山脉深处那被黑暗吞噬的轮廓,那里曾是他绝望的起点,也是希望的萌芽之地。如今,他需要一片更广阔的、更残酷的磨砺场。
“爹,娘。”林羽走进堂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出去闯闯。”
林云正在擦拭猎弓的手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沉声问:“去哪?”
“紫云城。”林羽道,“那里机会多,我想去见识见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活计,或者…寻访些名医,看看我这身体…” 他用了事先想好的借口。
苏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迅速蒙上水汽,嘴唇哆嗦着:“小羽…你…你才回来没多久…娘…娘舍不得…”
林雪也紧紧抓住了哥哥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依恋和不舍。
林羽心中酸涩,但眼神依旧坚定。他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娘,儿子长大了,不能总窝在家里。我去紫云城,不是不回来了。我会经常写信,挣了钱就托人捎回来。您的身子需要好药养着,妹妹也大了…我想让咱家过得更好。”
他看向父亲:“爹,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力气我有,在山里也练了些保命的本事。”
林云沉默良久,将猎弓挂回墙上,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林羽,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沉甸甸的旧钱袋,塞进林羽手里。
“拿着。城里不比山里,处处要钱。爹…没什么大本事,就这些积蓄。”钱袋里是几十个磨损的银币和一堆铜板。“记住!活着回来!遇到事,别逞强!实在不行…就回家!”
“爹…”林羽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感受着父亲粗糙手掌的温度,喉头哽咽。
“去吧!”林云挥挥手,背过身去,肩膀似乎又佝偻了几分,“跟你娘和妹妹…好好道个别。”
离别的清晨,露水凝重。林羽背上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干粮、水囊,以及被他用油布仔细包裹、藏在最底层的《天元功》与《斩空剑诀》。林云沉默地送到镇口。苏珊被林雪搀扶着,倚在院门边,泪水无声地流淌,一遍遍叮嘱着“保重身体”、“常写信”。林雪哭成了泪人,紧紧抱着哥哥不肯松手。
王朗、李成也来了,用力拍着林羽的肩膀:“羽哥,去了城里发达了,别忘了兄弟们!”
“保重!遇到麻烦,捎个信回来!”
林羽重重地点头,将家人的面孔深深印入心底,然后毅然转身,踏上了通往山外的崎岖小路。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林羽,终于站在了紫云城的巨大城门之下。
高达数丈的青黑色城墙,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感和威严。城门洞开,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牲口的腥臊、还有隐隐的铁锈和汗水的味道。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身着华服的修士、行色匆匆的商旅、粗布麻衣的平民……形形色色的人流汇集成喧嚣的海洋。
与青石镇的宁静截然不同,紫云城的繁华和躁动,让林羽这个从小镇走出的少年感到一阵目眩和隐隐的压迫感。他紧了紧肩上的行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变得锐利而警惕。他不是来游玩的。
他需要战斗!需要强大的、能将他逼入绝境的外力!
在城中偏僻的客栈租了一个最便宜的、仅能容身的小房间后,林羽便开始了他的“打听”。他不去热闹的酒楼茶馆,而是专门钻那些狭窄、潮湿、光线昏暗的后巷。向那些看起来混迹市井、消息灵通的地痞、掮客、或者街边歇脚的老江湖,旁敲侧击地询问。
“这位大哥,请问城里…有没有那种…能放开手脚打一场的地方?规矩少点的…”林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老成些,递上几个铜板。
“呵,小子,想找刺激?”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掂量着铜板,斜睨着林羽,“‘黑狱’,听说过吗?城西‘老槐树’胡同往里走,第三个岔路口右拐,看到挂着个破铁骷髅头招牌的地窖口就是了。不过小子,我劝你掂量掂量,那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凝气境进去,能竖着出来的可不多。”
“黑狱角斗场…”林羽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和地点,心中了然。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