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苏晚照如坠冰窟。
眼前的林芷若神魂投影不再是那个温婉慈悲的师姐,而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梦魇。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利刃般穿刺她的识海。
“看!这就是你守护的苏家!满门忠烈,最终却落得个通敌叛国、尸骨无存的下场!你的坚持,何其可笑!”轰!
苏家府邸在烈火中坍塌,父母兄长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畔。
苏晚照心神剧震,眼前一黑,几乎要从半空中坠落。
“你的复仇,不过是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其实每一步都在九幽教的算计之中!”画面再转,是她历经九死一生得到的线索,最终却都指向一个个早已布好的陷阱。
那是一种信念从根基被寸寸抽离的痛苦,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
林芷若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蛊惑,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苏晚照最脆弱的地方。
“放弃吧,归元之力并非为你准备,你只是一个……失败的容器。”眼看苏晚照的眼神开始涣散,一直沉默守护在她身后的楚昭烈猛然踏前一步,冰冷刺骨的玄冥之力如一道黑色屏障,瞬间将她笼罩。
“晚照!守住心神!这些都是幻象!”他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强行贯入苏晚照混乱的意识。
一股精纯而霸道的意志力顺着两人之间无形的链接,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心脉。
那是一种虽凛冽如冬,却坚定不移的意志,带着横扫一切的孤高与决绝。
楚昭烈的意志,就是他的道——纵然与世界为敌,亦绝不退缩!
苏晚照猛地一颤,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
她感受到了楚昭烈那份毫无保留的支撑,仿佛在无尽黑暗中握住了一只坚实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迷茫被凌厉取代:“区区幻术,也想动摇我的道心?林芷若,或者说……控制着你的东西,你太小看我苏晚照了!”就在这时,祭坛中央那枚作为阵眼的玉枕,在承受了过于庞大的神魂力量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裂开一道缝隙。
一缕柔和的白光从中溢出,瞬间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老者虚影。
他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唉,终究还是惊动了我这缕残魂。”老者虚影一出现,整个空间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看向状若疯狂的林芷若投影,叹息道:“痴儿,可悲的痴儿。”苏晚照和楚昭烈皆是一惊。
“您是……塔灵?”老者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苏晚照:“丫头,你错了。你眼前的,早已不是真正的林芷若。她的神魂,在很久以前就被九幽教以秘法炼成了‘器灵’,一个承载‘归元之心’伪装形态的活体容器。她的所思所想,一言一行,甚至包括她留下的那本关于‘归元剥离术’的研究笔记,都不过是九幽教预设的程序,为了引你一步步走入今日这个陷阱。”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苏晚照心头巨浪翻涌。
她一直以为林芷若是因为对力量的贪婪而背叛,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她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我不信!”苏晚照银牙紧咬,她要强行读取林芷若神魂中的记忆!
“胡闹!以你现在的修为,强行回溯她的记忆,你的神魂会被她的魔念反噬!”塔灵急声喝止。
但苏晚照心意已决,一股磅礴的吸力从她眉心涌出,直扑林芷若的魂体。
林芷若的投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剥离出来,如潮水般涌向苏晚照。
血腥的战场,绝望的嘶吼。
那是在一次惨烈的边疆战役中,身负重伤的林芷若和一群残兵败将躲在山洞里,干渴濒死。
她发现了一口废井,不顾一切地俯身痛饮。
然而,她没有看到,那井水之中,混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血丝——那是战死的九幽教高手的魔血!
从那天起,她的身体和灵魂就在被悄无声息地侵蚀。
起初是噩梦,然后是性格的扭曲,最后,她的意识被彻底压制,沦为了一个只听从九幽教命令的躯壳。
在那些记忆的尽头,苏晚照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袍人,他将一枚玉简放在林芷若手中,冰冷地说道:“按此修行,待时机成熟,引苏晚照前来,夺取她体内的归元本源。”那玉简上,赫然刻着“归元剥离术”五个大字!
“啊!”庞杂的魔念和记忆冲击着苏晚照的识海,让她痛苦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她即将被那股黑暗吞噬的瞬间,楚昭烈的手掌猛地贴上了她的后心。
他体内的玄冥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在他和苏晚照之间升起。
仿佛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刻被一条金色的锁链紧紧捆绑,不分彼此。
“双魂共契”!
在苏晚照催动归元之心,而楚昭烈以自身意志全力相护的极限状态下,这个传说中的契约竟被无意间激发了更深层的链接!
一股浩瀚、神圣、仿佛来自天地本源的归元之力,竟从苏晚照体内,通过契约的链接,短暂地涌入了楚昭烈的四肢百骸!
玄冥的极寒与归元的至圣,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楚昭烈长啸一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看着前方那由无数魔念汇聚而成的林芷若投影核心,眼中寒芒一闪,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出现在投影面前,那只被金色与黑色光芒交织包裹的拳头,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狠狠地轰了出去!
“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轻响。
林芷若的神魂投影核心,那个由九幽教种下的魔念之种,被这一拳彻底击碎!
投影寸寸龟裂,化作漫天黑气消散。
但在消散的最后一刻,林芷若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解脱与感激。
噗!
楚昭烈一拳功成,身形却是一个踉跄,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归元之力如潮水般退去,残余的魔气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反噬。
“楚昭烈!”苏晚照立刻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
而另一边,一直呆立着的小青羽,在目睹了这一切后,所有的信仰和坚持彻底崩塌。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决堤而出,双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漆黑的小瓶,高高举起。
“是……是这个……师姐说,这是为了防止归元之力失控,特意为苏师姐您准备的‘归元锁魂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绝望,“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她是在拯救我们……原来……原来她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拯救的人……”苏晚照看着那个蛊瓶,心中五味杂陈。
所有的恨意,在真相面前都化作了深深的悲哀。
此时,塔灵的虚影变得更加暗淡,他深深地看了苏晚照一眼,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归元真主终将面对宿命之战,好自为之。”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塔灵的消失,祭坛上,那块一直平平无奇的玉简,在吸收了林芷若魂体消散后的最后一丝能量后,表面缓缓浮现出一行血色的小字:唯有牺牲,方可掌控。
牺牲?
掌控?
苏晚照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她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手掌,想要抓住什么,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的掌心,不知何时,一道极其细微、宛如发丝的黑色纹路,正悄然浮现,仿佛一个诡异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血肉之中。
那纹路,与方才林芷若魂体中盘踞的魔气,竟有几分相似。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归元之心的主人,是与九幽教抗争的棋手。
直到这一刻,她才悚然惊觉。
苏晚照低头看着掌心那抹不祥的黑色,失神地喃喃自语:“原来……我也在被它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