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镇国公府的地牢深处却弥漫着一股死寂的血腥气。
苏晚照蹲在韩长老冰冷的尸身旁,面无表情地翻检着他的遗物。
这老狗隐藏得太深,若非最后关头逼出他的底牌,恐怕自己到死都蒙在鼓里。
一堆杂物中,一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册引起了她的注意。
书册不大,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泛黄的封面上,三个古朴的墨字遒劲有力——婉氏医典。
婉?
这个姓氏如同一道惊雷,在她心头轰然炸响。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脖颈上那枚温润的玉枕。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个沉寂已久的系统,竟破天荒地主动发出了一道清晰的意念,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带着一丝难以察明的情绪波动。
“警告:检测到宿主母亲的关键遗物。确认……此物为你母亲所留。”
苏晚照的呼吸猛地一窒!
母亲!
这两个字,是她两世为人最深的执念和谜团。
她一直以为,原主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难产妇人,却不想,竟与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韩长老有关!
她的指尖颤抖着,几乎是虔诚地抚上那本医典。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婉”字的那一刻,颈间的玉枕骤然爆发出一阵温热的光芒,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入她的脑海。
一道虚弱却无比温柔的女声,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在她的灵魂深处幽幽响起。
“婉儿……我的孩子……是我……”
这声音!
既陌生又熟悉,仿佛是铭刻在血脉里的记忆被唤醒。
苏晚照浑身剧震,眼眶瞬间通红。
她不是在做梦!
玉枕里真的有声音!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女声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停顿了许久,才再次响起:“我是……世人曾称我为‘婉神医’……孩子,我没有死,我只是……被迫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婉神医!
苏晚照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这个名字,她曾在无数医道古籍的零星记载中见过!
二十年前,大楚皇朝曾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医道圣手,一手针法出神入化,能活死人,肉白骨,被尊为“婉神医”。
可就在她声名最盛之时,却一夜之间离奇失踪,从此杳无音信,世人皆以为她意外殒命,成了医道界最大的憾事。
原来,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原来,她没有死!
“娘……”苏晚照哽咽着,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您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幽冥香’。”女声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恨意,“我无意中窥破了‘幽冥香’的终极秘密,它并非凡间之物,背后牵扯到一个庞大到足以颠覆皇朝的势力。他们为了灭口,对我展开了无休止的追杀。我无力抗衡,只能以假死脱身,将一缕残魂寄托在这枚‘养魂玉枕’之中,苟延残喘……”
幽冥香!
又是幽冥香!
从苏家到韩长老,这条线索终于指向了源头——她的母亲!
“那韩长老……”
“他是追杀我的人之一,也是那个势力的外围爪牙。他潜伏在镇国公府,就是为了监视你……监视我留下的血脉,想从你身上找到我的踪迹,或是‘幽冥香’的秘密。”
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韩长老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莫名的敌意,处处针对,原来他是怕自己这个“婉神医”的女儿,会觉醒什么特殊的能力,发现他的秘密!
就在此时,地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镇国公带着一身风尘,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刚刚处理完府中的叛徒,便立刻赶来查看情况。
“晚照,你没事吧?”他看到苏晚照通红的双眼,心中一紧,随即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医典上。
当他看清“婉氏医典”四个字时,这位戎马一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国公爷,身躯竟猛地一颤,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
“这……这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国公爷,您认识这个?”苏晚照抬起泪眼。
镇国公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手,从她手中接过那本医典。
他翻开书页,仿佛在寻找什么,指尖在泛黄的纸张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了一页特殊的图谱上。
那是一幅手绘的《胎记辨认图》,图上细致地描绘了一朵形似火焰莲花的胎记,旁边还用娟秀的小楷标注着:“吾女晚照,生于初雪,右肩有火莲印记为凭,愿其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镇国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幅图,又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晚照的右肩方向,仿佛要将她的衣衫看穿。
他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中,两行滚烫的热泪轰然滑落。
“火莲……是火莲印记……”他噗通一声,竟不顾身份,半跪在地,老泪纵横地嘶吼道,“婉儿!我的妹妹!原来……原来晚照是你的女儿!是我的外甥女啊!”
这一声悲怆的呼喊,道破了天惊的秘密!
苏晚照彻底懵了。
镇国公,是母亲的兄长?
那他不就是自己的……舅舅?
“国公爷……您……”
“傻孩子,还叫什么国公爷!”镇国公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是你娘的亲哥哥!当年你娘失踪,我几乎翻遍了整个大楚,却只找到她‘意外身亡’的假消息。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我们兄妹已是天人永隔!你出生后,你爹只说你娘是难产而死,我从未怀疑过,只觉得你这孩子命苦,和你娘一样……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她的女儿!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他捧着那本医典,哭得像个孩子。
苏晚照心中酸楚翻涌,连忙扶起他,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只化作一声哽咽的:“舅舅……”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中。
次日清晨,圣旨便降临镇国公府,宣苏晚照即刻入宫面圣。
金銮殿上,龙涎香缭绕。
身着龙袍的楚皇端坐高位,目光锐利而复杂地审视着阶下那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
“苏晚照,你揭发韩长老阴谋,为朝廷铲除一大奸佞,功不可没。朕听闻,你还是‘婉神医’之后,医术超凡。朕欲破格册封你为正三品‘圣医令’,掌管天下医官,钦赐金牌,你可愿意?”
皇帝的声音威严而充满诱惑。
圣医令,这是何等的荣耀!
一步登天,权倾医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顶峰。
然而,苏晚照却只是平静地敛衽一拜,声音清冷而坚定。
“多谢陛下厚爱。但民女现在只想查明二十年前母亲失踪的真相,为母报仇,而非追逐权力。这‘圣医令’之位,民女不能接受。”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放着滔天的权势不要,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
这女子是疯了还是傻了?
皇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化为一抹深沉的赞许。
他要的,恰恰是这样不被权欲蒙蔽双眼的利刃。
“好,有志气!”皇帝沉声道,“既然如此,朕便允你所请。朕会下令刑部全力配合你,凡你所需,皆可调动。朕只要一个结果——将隐藏在暗处的毒瘤,连根拔起!”
“民女,遵旨!”苏晚照叩首,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从皇宫出来,一封来自北境的加急军报已经等在了国公府。
信封上是熟悉的狂放字迹,力透纸背。
苏晚照拆开信,信是楚昭烈亲笔所写。
寥寥数语,却满是金戈铁马的豪情与胜利的喜悦。
蛮族主力已被击溃,退回草原深处,那位与韩长老暗中勾结的边关节度使,也已被他就地格杀,首级传遍三军。
北境之危,已然解除。
信的末尾,他的字迹却变得异常温柔,一笔一划,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晚照,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短短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苏晚照紧紧攥着信纸,心中的寒冰仿佛被这炽热的承诺融化了一角。
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她可以停靠的港湾。
夜幕降临,她独自一人登上皇城最高的观星台。
这里是整个京城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衣袂飘飘,宛若欲乘风归去的仙子。
她举起手中的玉枕,对着东方天际那轮缓缓升起的朝阳,轻声呢喃。
“娘,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您放心,害你的人,女儿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我会让‘婉神医’之名,重耀天下!”
话音落下,她颈间的玉枕仿佛感应到她的决心与思念,骤然闪烁起一阵明亮而温柔的白光,久久不息,像是在无声地回应着她的誓言。
而在京城另一端,阴暗的大理寺停尸房内,本该早已僵硬的韩长老的尸身,覆盖着白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
万籁俱寂中,无人察觉的角落。
那具尸体紧闭的双眼,竟猛地睁开!
眼中没有丝毫活人的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的嘴巴机械地张开,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药丸,从他喉咙深处被吐了出来。
“咕噜……”
药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然后悄无声息地,滚入了墙角的阴影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韩长老睁开的双眼又缓缓闭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停尸房内,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镇国公府,苏晚照的房间内。
她将楚昭烈的信和母亲的医典小心翼翼地收好,正准备将从韩长老那里搜集到的几件可疑物品进行归类整理,寻找新的线索。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其中一枚刻有奇特花纹的铁片时,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响起!
“滴!紧急警报!空间灵田出现异常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