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殿角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沉香烟雾都凝结成了冰晶。地面上,从柳家禁药库搜出的铁证——一小撮残留的白色毒粉和一个记录着禁药交易的黑皮账册,正无声地诉说着滔天罪行。那毒粉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像是从九幽之地渗出的鬼火,账册上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条缠绕在柳家脖颈上的绞索,越收越紧,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徐阁老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已是雷霆密布。枯瘦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紫檀木扶手上,每一次撞击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殿内每个人的心头。他身上绣着仙鹤补子的官袍无风自动,仿佛被他身上汹涌的怒意所带动。
“好!好一个柳家!好一个太医院院判!”他怒极反笑,声音里却淬着冰渣子,“私藏禁药,祸乱朝纲!这朝堂之上,竟容得下你们这些蛀虫!来人,给我彻查柳慕白入仕以来所有经手的案子,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放过!我要把他的老底都翻出来!”
徐阁老的怒吼声还在殿梁上回荡,一旁的林芷若却在此时上前一步,声音清冷而坚定,如同一道清泉注入了这沸腾的油锅之中。她莲步轻移,绣着兰花的裙摆微微摆动,宛如一朵在寒风中绽放的幽兰。
“阁老息怒,晚辈这里,或许有一份能为阁老解惑的旧物。”她微微福身,姿态优雅得如同画中仙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只见林芷若从袖中取出一份用油纸精心包裹的卷宗,纸页泛黄,边角卷曲,显然已有些年头。那油纸包被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双手将卷宗呈上,目光却越过徐阁老,直直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苏晚照。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藏着无尽的秘密。
“苏姐姐,这份是十年前,苏夫人离世时的医案副本。当年,负责为苏夫人验明死因的,正是柳慕白,柳太医。”她的声音虽轻,却如重锤一般砸在苏晚照的心上。
苏晚照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母亲的死……柳慕白……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闪电,劈开了她尘封十年的记忆。那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母亲温柔的笑脸、病榻上痛苦的神情,以及家族众人冷漠的眼神,一一在她眼前浮现。
苏晚照下意识地上前,脚步有些踉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从林芷若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卷宗时,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触碰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指尖触及泛黄纸页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卷宗上的字迹。前面的记录与她记忆中的并无二致,都是些诊断的陈词滥调,什么“脉象虚弱”“胎位不正”之类的话,让她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她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撕扯般地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份由柳慕白亲笔书写的最终验尸结论。字迹依旧熟悉,那是柳慕白一贯的书法风格,飘逸中带着几分刻意。但其中一行字,却有着明显被刮去后重新书写的痕迹。那涂改的墨迹颜色更深,仿佛一个丑陋的疤痕,烙印在纸上,也烙印在苏晚照的心上。
原记载的字迹依稀可辨,是“气血逆冲,血崩而亡”。而在其上,覆盖着一行崭新的结论——“中毒身亡”。涂改的墨迹下方,还有一行用极细的笔触写下的小字,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以金针刺之,可见尸身发黑,毒入脏腑,无力回天。”
这才是真相!原来母亲不是死于难产,而是死于中毒!而那个亲手掩盖了真相,将一切罪责推到“命格相克”这种荒谬理由上,害得她和母亲被家族唾弃,被父亲逐出府邸的罪魁祸首,就是柳慕白!
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悲凉瞬间淹没了苏晚照。她的双眼变得通红,像是要喷出火来,双手紧紧地攥着卷宗,指关节都泛白了。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此刻燃着复仇的烈焰,直视着御座上的徐阁老,声音沙哑却字字泣血:“阁老!这,便是当年杀害我母亲,又将罪名推到她身上的无耻之徒!”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卫,已经将面如死灰的柳慕白押了进来。他被重重地推搡在地,狼狈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昔日太医院院判的风光荡然无存。他身上的官袍凌乱不堪,头发也散落下来,像个疯子一般。
“柳慕白!你可知罪!”徐阁老将那份卷宗狠狠摔在他的面前,纸页散开,正好停在了那被涂改的一页上。
柳慕白瞥了一眼地上的卷宗,他抬起头,脸上竟扯出一丝冷笑,眼神里满是轻蔑与不屑。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还试图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陈年旧事,再加上一本不知真假的破账册,你们又能奈我何?我乃朝廷二品大员,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动我?”
柳幕白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嚣张至极,仿佛认定了谁也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他身旁的禁卫见他如此狂妄,都不禁皱起了眉头,手中的刀柄握得更紧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晚照的脑海里,那道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柳慕白’产生剧烈记忆波动,其情绪与十年前关键事件高度重合。是否启动特殊功能‘灵魂追溯’模式?】
苏晚照的心猛地一跳。灵魂追溯!她从未用过这个功能,但系统解释过,这能让她以旁观者的视角,亲身进入目标的某段关键记忆之中。这正是她需要的铁证!她一直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柳慕白的罪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怎能错过?
苏晚照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徐阁老福了一福,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虚弱:“阁老,见到此獠,晚照……晚照想起亡母,心痛难当,还请容我暂避片刻,平复心绪。”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来,那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徐阁老见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以为她是悲伤过度,叹了口气,挥手应允。苏晚照转身离去,步履看似踉跄,实则每一步都快而稳。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行者。
她迅速进入大殿旁的一间无人偏殿,反手关上殿门,没有丝毫犹豫地对系统下令:“启动‘灵魂追溯’!”
“灵魂追溯’模式启动,正在链接目标记忆……连接成功!”刹那间,苏晚照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仿佛坠入了时间的旋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只有那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熟悉的房间——正是十年前,她母亲待产的院落。房间里的布置还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那张雕花的拔步床,那张摆满药瓶的桌子,都让她的心一阵刺痛。
她看到了年轻了十岁的柳慕白。他穿着一身太医的官服,脸上挂着温和的假笑,正从一个药童手中接过一碗汤药。那药童一脸的恭敬,双手捧着药碗,头都不敢抬。
他屏退了左右,确认四下无人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狠的冷酷。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入那碗安胎药中,用银簪缓缓搅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动作娴熟而流畅,仿佛早已做过无数次。
苏家那个不长眼的妾室,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竟敢多管闲事,向徐阁老告发我家私藏禁药之事……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柳幕白低声冷笑,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让人毛骨悚然,“断了我柳家的财路,今日,我便断了你的生路。让你尝尝,什么叫‘因果循环’!”
画面一转,产房内,母亲痛苦的呻吟声和稳婆惊慌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那声音如同利刃,割着苏晚照的心。她看到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湿透了她的头发。稳婆在一旁手忙脚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夫人,您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柳慕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惨状,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里面正在经历痛苦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蚂蚁。
最后,他走进房间,装模作样地为已经气绝的母亲把脉,然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对赶来的父亲和苏家众人宣布:“夫人与腹中胎儿八字相冲,命格相克,此乃天意,非药石可医啊!”他的眼神中闪过难以掩饰的得意。
一幕幕,一句句,都化作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剜着苏晚照的心。原来,母亲的死,竟是如此卑劣的构陷!她不仅被毒杀,死后还要背上“克夫克子”的污名,被整个家族遗弃!
苏晚照猛地从记忆中挣脱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已是一片血红。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失声痛哭。她深吸一口气,对系统下达了新的指令:“将刚才的记忆画面,全部刻录到这枚玉简之中!”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空白的传讯玉简,一道微光闪过,玉简上瞬间布满了复杂的灵力纹路。那些纹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苏晚照重新回到大殿时,她脸上的悲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决绝。她身姿挺拔,宛如一棵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苏晚照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大殿中央,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玉简。“柳慕白,你不是说我们没有证据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那便让你自己,来当这个证据!”
苏晚照指尖灵力微吐,将玉简向空中抛去。玉简悬浮在半空,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随即,一道清晰无比的光幕在众人面前展开。光幕之中,年轻的柳慕白做着那丧心病狂之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那阴狠的笑容、那残忍的动作,都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