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如同俏皮的精灵,沿着斑驳的石墙轻盈地攀爬,又肆意地从雕着简单云纹的石窗斜斜切进那间简陋至极的石屋。
苏晚照那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然后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昨夜,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本只打算闭目假寐片刻,可谁料那坚硬的石墙硌得她脊背生疼,直冒酸水。只是,这点酸痛此时已完全被她抛诸脑后,目光第一时间便急切地投向床榻边。
只见楚昭烈身姿如松般挺拔,正静静地站在窗前,单手撑着墙壁,做着扩胸的动作。阳光洒在他铠甲下那结实的肌肉上,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涌动,好似一头即将苏醒、蓄势待发的猛虎,浑身散发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力量。令苏晚照惊喜又欣慰的是,昨日他后背那触目惊心的渗血之处,如今竟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痕。
“伤口结痂了。”苏晚照迅速坐直身子,声音里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沙哑,言语间满是关切,“没发炎,看起来应该已经痊愈了。”
楚昭烈缓缓转过头来,那如刀刻般的面容被晨光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深邃的眼眸中似有一汪潭水,泛着淡淡的波澜。他微微抬手,看似随意地伸向腰间,动作却突然顿了顿,好似心中在衡量着什么。紧接着,他的手探进里衣,在里面仔细摸索一番后,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铜牌。
铜牌表面被打磨得锃光瓦亮,边缘处带着一些深深的磕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它跟随主人经历无数生死。铜牌正面,“昭武”两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一股霸气非凡的气息;背面,则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鹰隼,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都能冲破这小小的铜牌,振翅翱翔于天际。
“我父亲当年可是昭武百户。”楚昭烈目光沉静如水,缓缓将令牌轻轻放在她的膝盖上。刹那间,那铜的凉意透过她身上那粗布裙的纹理,直直地渗进皮肤,仿佛有一股奇异的电流在身体里蔓延。
“这是他殉战前交到我手中的。”楚昭烈的声音低沉表情严肃,“若是你日后遇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它去营里找那些老部下,他们会护你周全。”
苏晚照那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昭武”二字,喉头不禁一紧,心里五味杂陈。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庶女向来在府中受尽冷眼与欺凌,从未收到过如此郑重其事的物件。在府里,病得奄奄一息时,主母赏赐的竟是堕胎药,妄图断她性命;被关在井里罚跪,姐妹们还不忘丢来烂菜叶肆意羞辱。可如今,这带着楚昭烈体温的铜牌,却重得像一座山,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重视与关怀。
“我不图回报。”苏晚照缓缓抬眼,晨光洒在楚昭烈的身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让他的瞳孔呈现出深褐色,好似浸在茶里的琥珀,深邃而又迷人。
“只是,蛮族箭簇通常都有毒,你在前线可千万要当心,千万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我会的。”楚昭烈忽然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碎发。他的指节因常年握刀而显得有些粗糙,微微带着薄茧,擦过她耳尖时,苏晚照只觉心跳如擂鼓般剧烈跳动,脸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就在这时,林边传来山虎那如雷般的竹哨声,且比昨日更加急促,仿佛催促着他们加快步伐。“大哥!李校尉说今早有雾,咱们得赶在雾散之前过鹰嘴崖!”山虎的大嗓门直直地撞进石屋,惊得梁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乱飞,乱羽纷纷扬扬飘落。
楚昭烈迅速收回手,转身时,铠甲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好似在为这场离别奏响前奏。“等打完这场仗,我接你去看我亲手种的紫背杜鹃,那花开得可美了,到时候你肯定会喜欢。”
“好。”苏晚照应得极轻,却满含着对他的期待与眷恋。指尖紧紧攥住铜牌,直到指腹都泛白了还在用力,仿佛握住这枚铜牌,就握住了一份珍贵的承诺与希望。
山虎像一阵风似的挤进门,看到两人这略显暧昧的模样,顿时咧嘴大笑,脸上满是戏谑:“哎哟,铁面斥候也说上软话啦?我昨日还跟张老三打赌呢,说大哥眼里只有刀枪,只跟刀枪谈恋爱,没想到今日就瞧见这柔情一面啦!”
“山虎!”楚昭烈低喝一声,耳尖悄悄泛起了红晕,好似被山虎说中了心事。他大步走向门口,回头看了苏晚照一眼,目光扫过她发间那片草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眼神里满是不舍与牵挂。
石屋木门“吱呀”一声被山虎推开,晨雾如汹涌的潮水般涌进,裹挟着松针清苦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石屋。苏晚照站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融进雾里。楚昭烈那玄色的披风被风掀起一角,好似一只受伤后重新振翅欲飞的雄鹰,带着一股英勇无畏的气势。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枚铜牌。“昭武”二字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召唤着她。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如同清泉般在她的脑海里响起:“检测到重要信物绑定,触发隐藏任务:守护楚昭烈周全。任务奖励:百年人参1株,《黄帝内经》残卷。”
苏晚照的指尖微微颤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躲在柴房里,如蝼蚁般摆烂度日的庶女罢了,可如今握着这枚令牌,想起昨夜“在绝境里也要顽强活下去”的誓言,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有些责任,一旦承担,就必须全力以赴。
突然,山风变向,带着一股浓郁的腥气直直地钻进她的鼻腔。苏晚照猛地抬起头,目光惊恐地望向远处松树林,只见鸟群如同受惊般炸开,扑棱棱地乱飞,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她望着那空荡的山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蛮族刺客首领赤鹰腰间那把淬毒的短刀。那刀鞘上,同样雕着展翅的鹰隼,和铜牌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午后,炽热的日头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把松针晒得泛着油光,隐隐散发着一股松脂的香气。苏晚照身形敏捷地蹲在树杈间,后背紧紧贴着树皮,呼吸极轻,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山坳里那间石屋,那里曾是她和楚昭烈躲避追杀的避难所,如今却显得格外宁静,而这种宁静在她看来,却透着肃杀的气息。
而此刻,石屋竟被七八个裹着兽皮的人团团包围,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敏捷,如同暗夜里的幽灵。为首的男人戴着一副青铜鹰面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腰间那把短刀的刀鞘上,鹰隼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仿佛随时都会出鞘夺命。
是赤鹰!苏晚照只觉喉头发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呼吸困难。清晨送楚昭烈离开时,她心思缜密,利用系统灵田里的止血草混着松脂,在石屋周围撒下粉末,想着能掩盖三日内的人气,让赤鹰等人难以察觉到石屋的踪迹。可如今,赤鹰的脚尖正碾过石屋前的泥地,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样子,显然是识破了她的伪装。
“好个聪明的小大夫,居然用香草混松脂来遮气味?真当老子是闻不出人味的狗吗?”赤鹰冷笑一声,那笑声阴森恐怖,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他反手抽出短刀,刀尖狠狠插进石屋木门,“砰”的一声巨响,木屑四溅。
门内顿时传出“哗啦”一声响,原来是楚昭烈昨日换下的带血布巾被挑了出来。赤鹰捏起布角嗅了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血里有参须味,是中原的千年野山参!看来那小子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他猛地甩开刀尖布巾,对着身后的人大声吼道:“查!方圆三十里,看看谁在用野山参?到底是谁救了那个斥候!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苏晚照注意到赤鹰身后的刺客,除了那满脸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还有两个穿着青灰色劲装的男人。他们腰间挂着的可不是普通的短刀,而是带棱的青铜锥,锥尖泛着幽蓝,显然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她瞳孔微微一缩,系统给她的资料里,详细记载过蛮族的“血鹰卫”,正是这般装扮,他们手段残忍,杀人如麻,是大雍士兵的噩梦。
“头,石屋后边有新踩的脚印!”刀疤脸的叫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寂静,瞬间打断了她的回忆。苏晚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是她今早不小心踩断的半株野菊,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刺眼。
冷汗瞬间滑进衣领,苏晚照死死地攥紧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她精心配制的避毒散。此刻要是被发现,她虽然略懂医道,却只是学徒水平,武道也只是后天初期,在赤鹰这群训练有素的刺客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如同蝼蚁面对大象,毫无还手之力。
她咬了咬牙,准备往树丛深处挪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在这时,赤鹰突然抬手:“停!”
他缓缓仰头,鹰面面具上的眼洞正对着她藏身的树。山风掀起他额前凌乱的发丝,苏晚照清楚地看见他眼尾那道狰狞的刀疤,如同一条蜈蚣般蜿蜒在皮肤上,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有活物在树上。”赤鹰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头猛兽锁定了猎物。
苏晚照只觉心跳仿佛要震破耳膜,每一下跳动都让她感到无比恐惧。她死死地盯着赤鹰抬起的手臂,突然想起系统灵田里的曼陀罗。那是前日签到得到的种子,这几日在灵田的滋养下,说不定已经开花了。她迅速摸出瓷瓶,倒出碾碎的曼陀罗花粉,顺着风的方向轻轻撒向下方。
“咳咳!什么东西?”刀疤脸捂着口鼻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惊恐与厌恶。赤鹰刀尖挑起,却只划破一片飘落的曼陀罗花瓣,那花瓣柔软而脆弱,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苏晚照趁机紧紧攀住树枝,借着树枝的弹力向后荡去,枯叶如雪花般纷纷落在赤鹰脚边。他抬头望去,树冠间只剩摇晃的枝桠和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那香气诡异而迷人,却让赤鹰更加确定树上藏有活物。
“追!”赤鹰短刀狠狠砍在树干上,松针如暴雨般落下,仿佛是他愤怒的宣泄。苏晚照不敢回头,顺着小路拼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