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风声鹤唳,血腥气与硝烟味混杂在一起,刺得人鼻腔发酸。
楚昭烈单手持枪,枪尖斜指地面,殷红的血顺着枪杆蜿蜒而下,在他脚边汇成一小滩。
楚昭烈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左肩那处刚刚被苏晚照勉强处理过的伤口,此刻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度崩裂,鲜血已经浸透了层层包裹的纱布,染红了半边铠甲。
此时的楚昭烈像一尊浴血的战神,脊梁挺得笔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的北狄大军。
“将军,您不能再战了!伤口会……”亲兵焦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却被他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
“开城门。”楚昭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冰冷的杀意。
城门在沉重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仿佛一头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嘴。
就在楚昭烈准备催动战马冲入敌阵的那一刻,一道清冷而坚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等等!”
苏晚照一身素衣,快步跟了上来,她白皙的脸上沾染了些许烟灰,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飞快地从药箱中取出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纤长的手指翻飞,几枚银针已然刺入楚昭烈背部的几处大穴。
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楚昭烈只觉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竟被压制下去了几分,原本有些涣散的力气也重新凝聚起来。
楚昭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苏晚照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早已越过城头,投向了那片混乱的战场。
苏晚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巧的药瓶,里面装着深褐色的粉末。
“小赵!”她清喝一声。
早已待命的医兵小赵立刻带着几个后勤兵推着几大桶火油上前。
“将此物混入火油,点燃后投向敌军阵型最密集之处,记住,要从上风口投!”苏晚照将药瓶递给小赵,语气冷静而果决,“此乃‘净魂散’,无毒,但烟雾可使人头晕目眩,神思涣散。”
“是,苏姑娘!”小赵领命,立刻带着人行动起来。
苏晚照并未就此停下,她登上城墙一角的箭楼,那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苏晚照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皮套,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
苏晚照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一头锁定猎物的雌豹。
战场之上,一名被敌军重斧砍中胸膛的昭阳军士兵眼看就要断气,苏晚照手腕一抖,一根五寸长的银针如一道流光般飞射而出,精准地没入那士兵胸前的“神封穴”。
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那士兵竟奇迹般地缓过一口气,被身旁的战友拖回了安全地带。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周围的士兵们士气大振!
他们都知道,苏姑娘不仅医术通神,更有这般隔空救人的手段!
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苏姑娘就不会放弃他们!
就在此时,数枚混合了“净魂散”的火油弹呼啸着砸入北狄军阵中。
轰然的火焰冲天而起,更诡异的是,伴随着火焰升腾的,还有一股带着奇异香气的浓郁白烟。
白烟迅速扩散,被风一吹,笼罩了大半个战场。
北狄士兵猝不及防,吸入烟雾后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手中的兵器都变得沉重无比,原本严密的阵型瞬间大乱。
“啊啊啊!是妖术!是南人的妖术!”
“我的头……好晕……”
混乱中,北狄军的主帅铁木尔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他身高近九尺,壮硕如熊,手中一柄开山巨斧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一群废物!给我冲!杀了楚昭烈,赏万金,封万户侯!”
铁木尔双目赤红,显然也被那烟雾影响,但他凭借着强悍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了不适。
他一眼就锁定了城门处那道屹立不倒的身影,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如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挥舞着巨斧,直取楚昭烈!
“楚昭烈!拿命来!”
咆哮声中,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当头劈下!
楚昭烈瞳孔骤缩,横枪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楚昭烈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枪杆上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直流。
他身下的战马悲鸣一声,竟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
旧伤未愈,新力已竭,硬碰硬之下,他已然落了下风!
铁木尔狞笑一声,攻势越发狂暴。
巨斧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卷起阵阵狂风。
楚昭烈咬紧牙关,凭借着精妙的枪法和丰富的经验勉力支撑,但左肩的伤口在剧烈震动下不断撕裂,每一次格挡,都让他脸色更白一分。
数十回合过去,楚昭烈的枪法渐渐变得迟滞,呼吸也粗重起来。
铁木尔看准一个破绽,猛地一斧劈向楚昭烈的坐骑马腿!
这是围魏救赵的毒辣招数,楚昭烈若回枪救马,胸前便会空门大开,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
箭楼之上,苏晚照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
她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战况,在看到楚昭烈陷入绝境的瞬间,她动了。
只见她身形如电,从数丈高的箭楼之上一跃而下,素白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绝的弧线。
下落途中,她手腕轻弹,一根淬了麻沸散的银针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乌光,直奔铁木尔的咽喉而去!
这一针,快、准、狠!蕴含了她全部的精气神!
正在狂笑的铁木尔突然感到一股致命的寒意笼罩全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凭着野兽般的直觉猛地向后一仰头!
“嗤!”
银针擦着他的喉结飞过,带起一串血珠,深深地钉在他身后的一名亲兵眉心。
那亲兵连哼都未哼一声,便栽下马去。
铁木尔摸了一把脖子,满手滚烫的鲜血。
他惊骇地望向城墙方向,只看到苏晚照轻盈落地,稳稳站在楚昭烈的身前,那双清冷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宛如来自九幽的审判者。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医兵小赵抓住了战机!
“兄弟们!跟我上!烧了他们的粮草!”小赵振臂一呼,带领着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后勤敢死队,趁着敌军阵型大乱,从侧翼一个隐蔽的通道包抄出去,将一捆捆浸透了火油的草料,精准地投向了北狄军后方的粮草大车!
冲天火光再次燃起,这一次,燃烧的是北狄军的命脉!
“吼——!”
看到粮草被焚,铁木尔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目欲裂,死死地瞪着城墙上的苏晚照,声音嘶哑而怨毒:“林婉儿的女儿!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楚昭烈,这只是开始!我们草原的勇士,绝不会就此罢休!”
说罢,他毫不恋战,拨转马头,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率领着残部如潮水般退去。
城墙上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赢了!我们赢了!”
“昭阳军威武!”
然而,苏晚照却无心享受这胜利的喜悦。
她猛地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楚昭烈。
“噗!”
紧绷的神经一松,楚昭烈再也压制不住伤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苏晚照素白的衣襟上,像一朵朵凄美的红梅。
“楚昭烈!”她声音颤抖,连忙扶着他靠在冰冷的城墙上喘息。
他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如此脆弱,扶着城垛的手青筋暴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苏晚照急得眼眶通红,手忙脚乱地就要去解他的铠甲查看伤口。
一只布满鲜血和伤痕的大手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楚昭烈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他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低声说道:“这次……是我没保护好你。”
是他一意孤行,带伤出战,才让她陷入这般险境,甚至逼得她亲自出手。
苏晚照闻言,心中一痛,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用力地摇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是我……是我没让你好好休息。”
如果她的医术再高明一些,如果她能让他更快地痊愈,他就不用承受这一切。
两人四目相对,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彼此眼中的关切与心疼。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苏晚照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人物情感波动达到阈值,情感羁绊深度强化。
是否激活隐藏功能——‘双修疗愈’?”
苏晚照浑身一震!
双修疗愈?这是什么?系统从未提示过有这个功能!
“‘双 修疗愈’:通过与情感羁绊目标的肢体接触,消耗宿主精神力,可将自身生命元气转化为治疗能量,快速修复目标伤势。
注:此功能对宿主精神力消耗巨大,请谨慎使用。”
消耗精神力,换他伤势复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激活!”苏晚照在心中默念。
刹那间,她被楚昭烈握住的掌心猛地泛起一圈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那光芒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缓缓流入楚昭烈的体内。
楚昭烈只觉得一股温暖而磅礴的生命气息涌入四肢百骸,所过之处,无论是左肩撕裂的旧伤,还是虎口被震裂的新伤,都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他惊愕地低下头,只见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结痂、脱落,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印记!
这……这是何等神迹!
不过短短一刻钟,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竟已痊愈了七七八八!
而苏晚照的脸色,却以同样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晃动,显然是精神力透支的迹象。
楚昭烈心疼不已,反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声音里满是后怕与怜惜:“够了,晚照,够了!”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血腥的战场在暮色中渐渐重归寂静,只剩下晚风吹过城头的呜咽声。
苏晚照靠在楚昭烈温暖的肩头,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闭上眼,轻声呢喃道:“等这场仗结束,我们……我们回京吧。”
回到那个有繁华街市,有安稳生活的京城。
楚昭烈身体一僵,随即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低头凝视着她疲惫的睡颜,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宠溺。
“好,”他郑重地承诺,“我带你去吃城东那家最有名的桂花糕。”
远处,北境苍凉的山巅之上。
撤退的铁木尔并未走远,他站在一块巨岩上,如一头孤狼,冷冷地望着远处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安宁的孤城。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仍让他心有余悸。
“林婉儿的女儿……果然继承了她的血脉……”他低声自语,眼中没有战败的愤怒,反而是一种夹杂着忌惮与贪婪的复杂光芒。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不知由何种兽骨打磨而成的骨片。
骨片呈暗黄色,上面用朱砂刻画着神秘而扭曲的符文,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下,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着诡异的红芒。
北风骤然变得凛冽,卷起地上的沙石,吹得他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
铁木尔握紧了手中的骨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诡谲的笑容。
“急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等真正的寒冬降临,看你们还能守得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