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升腾,滚滚浓烟如同黑色的巨蟒,缠绕着破败的柴房,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木料。火舌翻卷,自窗棂间喷吐而出,将夜色撕裂成一片赤红,映照得整片苏府后院宛如炼狱。风助火势,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木梁断裂、瓦片崩塌,火星如雨点般洒落,点燃了四周干枯的藤蔓与杂草。
刺耳的“噼啪”爆裂声中,屋顶的横梁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砸入火海,激起漫天火星,像无数只燃烧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又迅速被浓烟吞没。热浪一波波袭来,连远处的青砖墙都开始泛白开裂,仿佛这座囚禁了她十多年的柴房,终于要以最惨烈的方式为她送行。
此刻,这场灾祸的主角苏晚照,却对外界的生死一线浑然不觉。
玉枕空间内,灵气氤氲,宛若仙境。翠绿的灵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晶莹的露珠顺着叶片滑落,滴入灵泉,荡起一圈圈涟漪。灵田中央,一株百年血参静静躺着,通体赤红如血,根须虬结,隐隐有血光流转,仿佛蕴藏着某种古老的生命之力。
苏晚照正全神贯注地将这最后一株百年血参小心翼翼地植入灵田。指尖轻颤,生怕稍有不慎便损伤了药性。这株药材是她耗费巨大精力才从系统中兑换而来,整整积攒了三个月的积分,外加三次高危任务的奖励,才堪堪换得这一株。其药性之霸道,足以在关键时刻吊住将死之人的性命,甚至逆转阴阳。
她闭上眼,感受着灵土中那股温润的生机缓缓包裹住血参根部,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安宁。
就在她指尖轻触灵土的瞬间,一道冰冷急促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炸响。
“警告!警告!检测到外界环境温度急剧升高,空气中一氧化碳浓度超标,危险等级:致命!三秒后将对宿主造成不可逆损伤!”
苏晚照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她意念一动,瞬间脱离空间——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仙气缭绕的灵田、清澈的灵泉、摇曳的灵草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灼热、窒息与毁灭。
几乎是同时,一股灼热到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热浪迎面扑来!空气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烧红的铁砂,喉咙瞬间干裂,肺腑如被烈火炙烤。
眼前不再是玉枕空间的宁静,而是化为炼狱的火海。
呛人的浓烟瞬间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眼前发黑,视线模糊。皮肤上传来阵阵被炙烤的刺痛,手臂、脸颊、脖颈,无一处不被高温灼烧,发丝焦卷,衣袖边缘已开始冒烟。
“该死!李承泽!”
一个名字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直刺心口。除了那个因求娶不成而恼羞成怒的伪君子,她想不到还有谁会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他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觊觎苏家权势多年,却被她屡次拒绝。如今竟敢纵火,意图将她活活烧死在这柴房之中!
这不只是杀人,更是要毁她清白,断她所有退路!
苏晚照没有丝毫犹豫,用衣袖死死捂住口鼻,压低身子,朝着记忆中房门的方向猛冲过去。
火焰舔舐着她的衣角,发出一阵焦糊的气味,头顶的碎木和火星不断落下,砸在她的背上,烫出点点燎泡。脚下的木板早已烧得酥脆,每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塌陷,将她彻底吞没。
浓烟越来越重,视线几乎被遮蔽,她只能凭着记忆与本能前行。心跳如鼓,耳膜嗡鸣,意识在高温与缺氧中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被浓烟和高温吞噬之际,那扇早已被烧得焦黑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轰!”
一声巨响,强大的力道带着气浪,将门板踹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火星四溅。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周身仿佛披着一层金色的甲胄,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踏入这片火海。
火光映照下,那人眉目凌厉,轮廓分明,玄色战袍猎猎作响,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已令人心胆俱寒。
“苏晚照!”
楚昭烈的声音低沉而急切,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如同惊雷劈开混沌。
楚昭烈一眼就看到了在浓烟中摇摇欲坠的纤细身影,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楚昭烈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将苏晚照从头到脚裹住,打横抱起,转身便冲出了火场。
热浪扑面,他却步伐稳健,身形如风,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仿佛这火海不过是寻常庭院。
楚楚可怜身后的玄甲卫训练有素,立刻提着水桶冲上前,开始扑灭余火。有人泼水,有人拆墙隔离火源,动作迅捷有序,显然是早有准备。
清冷的空气灌入肺中,苏晚照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沾满了烟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显然是吸入过多浓烟所致。她靠在楚昭烈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因急怒而略显紊乱的心跳。
那心跳,沉稳而有力,像战鼓,像誓言,像某种无声的守护。
楚昭烈将她稳稳放下,目光扫过她被燎伤的手臂和烧焦的发梢,眉头紧锁,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仿佛只要有人再上前一步,便会瞬间化为雷霆。
楚昭烈转头看向那片已成焦炭的废墟,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凛然。
“此事,我必追查到底。”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纵火者,不论是谁,我必让他以命相偿。苏晚照却只是抬手抹去脸上的灰迹,指尖微微发颤,却仍强撑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几分讥诮的笑容:“无所谓了。”
她看着那片曾囚禁了她十多年的废墟,轻声道:“一把火烧得干净。从今往后,我苏晚照,也早已不是那个能被一间柴房困住的庶女了。”
苏晚照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割开了过往的枷锁。
就在这时,苏府的管家带着一队家丁匆匆赶来,脸上却无半点关切,反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倨傲。
“三小姐,老夫人有请。”管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府中重地,因你失职看管不力而走水,老夫人要在祠堂召集全族,问你的罪!”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失职之罪”!
楚昭烈眸光一冷,正要发作,却被苏晚照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晚照缓缓站直身子,理了理被烧得破烂的衣衫,尽管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却依旧昂首挺胸,一步步朝着苏家祠堂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孤勇,仿佛一株在风雪中倔强挺立的寒梅。
苏家祠堂内,气氛庄严肃穆,却又暗流涌动。
雕梁画栋之下,香火缭绕,牌位林立,仿佛祖先之灵正冷冷注视着这场闹剧。
苏老夫人端坐于太师椅上,面色阴沉恶毒,手中佛珠捻动,却无半分慈悲。
两侧坐满了苏氏宗族的长老,个个神色凝重,目光如刀。而李承泽的父亲,当朝尚书李瑞,也赫然在列,正满脸“痛心”地与老夫人说着什么,语气悲悯,实则步步紧逼。
苏晚照踏入祠堂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射向她。
“孽障!你可知罪!”苏老夫人一拍扶手,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中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李尚书也装模作样地附和:“晚照侄女,你年纪轻轻,怎能如此疏忽?柴房虽破,却也是苏府产业。如今烧成灰烬,更是险些波及主宅,此乃大过啊!”
他们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是要将这盆脏水死死扣在她的头上,逼她认罪,逼她走投无路,最终只能点头嫁入李家。
苏晚照环视一周,看着这一张张虚伪的嘴脸,忽然笑了。
那笑声清冷,回荡在压抑的祠堂里,像一缕寒风吹过死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心悸。
“我何罪之有?”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是纵火之人有罪,还是我这个险些被烧死在里面的受害者有罪?苏家的规矩,原来是这般道理吗?”
“放肆!还敢狡辩!”一位长老怒斥道,拍案而起。
“好,既然你们都认定我有罪,认定我苏晚照就该任人摆布。”苏晚照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细长的金针,在祠堂昏暗的光线下,针尖闪烁着一点幽微的寒芒,仿佛凝聚了千年的寒霜。
“你们想要的,无非是逼我点头,嫁入尚书府。”她的声音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上,“那我今天就给你们一个答案。”
话音未落,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她手腕一翻,那枚金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自己胸前的膻中穴!
动作快、狠、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金针没入半寸,苏晚照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双目圆睁,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呼吸在瞬间停止,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啊!”
“三小姐!”
祠堂内响起一片惊呼,有人下意识冲上前,却被楚昭烈一掌震退。
这便是传说中医道高手才能施展的绝技——金针封穴!
以金针封住心脉大穴,可造成气息骤停、脉搏消失的假死之状,稍有不慎,便是真死!非但需要极高的医术,更需超凡的意志与精准的力道。
李尚书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刚烈的手段!他急忙上前,想要查看究竟。
“站住!”
一声暴喝,楚昭烈高大的身影如山岳般挡在了苏晚照身前。他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无碍后才缓缓站起,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苏小姐此举,只为向各位证明,她宁死,也不愿屈从于任何人的逼迫!”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金石之气,震得整个祠堂嗡嗡作响,“若今日,还有人想逼她成婚,那明日,你们看到的,可能就不是假死,而是苏家祠堂前的一具真尸!”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直接将苏老夫人和李尚书逼到了悬崖边上。
逼死人命,尤其还是在皇家关注下的烈王“友人”,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苏老夫人死死地盯着地上“了无生息”的孙女,苍老的脸上肌肉不住地抽搐,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苏老夫人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感到窒息,最终,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她闭上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既然你心意已决,苏家也留不住你了。从今往后,你想去哪,便去哪吧,自行择居,家族不再过问。”
这句话,无异于一道赦令。
苏晚照正式脱离了苏家的掌控。
楚昭烈早已为她请得圣意,将城东一座清雅别致的“晚照别院”赐予她居住。
临行前,苏晚照回到了那片柴房的废墟。
她在焦黑的灰烬中翻找了许久,手指被碎木划破也浑然不觉,终于,指尖触及一片温润如玉,那是一枚被烧得半边焦黑的玉佩,是她那早逝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玉质温润,虽经烈火,却未碎裂,仿佛冥冥中有某种守护之力。
玉佩的另一半,完好如初,依旧莹润剔透,上面刻着一个“苏”字,与她手中的半块正好契合。
她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放入玉枕空间中,与那满室的珍奇药材放在一处。
“娘,我自由了。”她轻声呢喃,眼底泛起一丝泪光,却又迅速被坚毅取代,“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活着。”
晚照别院,朱门雅苑,与那片废墟判若云泥。
青砖黛瓦,回廊曲折,庭院中一池碧水映着天光,几株梅树含苞待放,仿佛预示着新生。
就在苏晚照一只脚刚刚踏入新居门槛的那一刻,身后长街的尽头,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催命的鼓点。
尘土飞扬中,一名身着玄甲卫服饰的亲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只密封的竹筒。
“苏小姐,殿下急令!”
苏晚照接过竹筒,拔出蜡封,展开里面的纸卷。
纸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一行以特殊药水写就的字迹,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那字迹,如龙飞凤舞,却透着一股凝重与急迫。
上面赫然写着:“云岭谷圣药池,已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