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气弹被毁,围剿失败,白良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可他偏偏拿对方毫无办法——上海太大,租界和华界犬牙交错,地下组织又如同野草般顽强,就算他把整个上海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白良的踪迹。
“给我听着!”
井上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加派三倍兵力,封锁所有出城水道和陆路,尤其是苏州河沿岸!再把特高课所有的密探撒出去,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白良和他的残部找出来!另外,通知伪政府,让他们配合我们清查所有可疑民房,谁敢窝藏乱党,格杀勿论!”
“嗨!”
一众军官连忙应声,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井上一人,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清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怒火和无力。
他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白良……我一定要杀了你!”
--- 苏州河对岸的废弃民房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的混合气味。
白良靠在斑驳的土墙边,肩膀上的伤口刚被老陈重新包扎过,纱布上渗出的血渍像一朵朵暗红的花。
屋内的地上,散落着几支空枪套、半截断裂的天线和几个瘪掉的土炸弹外壳。
小张蹲在角落,正对着损坏的电台唉声叹气:“白站长,完了,这电台的核心零件都在突围时弄丢了,天线也断了,根本没法和总部联系。
咱们现在就是睁眼瞎,外面的消息一点都传不进来。”
老陈也皱着眉,清点着仅剩的物资:“手枪只剩五把,子弹加起来不到三十发,土炸弹就剩三个了,连消炎药都快没了。
这次突围虽然保住了大部分人,可装备和设备几乎全丢了,要是日本人再找上门,咱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队员们也都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疲惫和沮丧。
他们躲在这四面漏风的民房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既联系不上总部,也没了武器补给,处境比之前还要艰难。
白良沉默着,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又落在窗外浑浊的苏州河上。
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慌,一旦军心散了,队伍就真的完了。
“大家都别泄气!装备没了可以再弄,电台坏了可以再修,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他顿了顿,攥紧了拳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摸清外面的情况,找到补给的路子。
我决定,亲自出去打探消息,老陈你留在这,看好伤员和剩下的同志,小张跟我一起,多双眼睛多个照应。”
“白站长,不行!”
老陈立刻反对,“外面日本人查得这么严,你肩膀还受着伤,出去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去!”
“你是副站长,这里离不开你。”
白良语气坚定,“我对上海的地形熟,而且我的身份暂时还没完全暴露,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事。
就这么定了,我们天黑出发,伪装成流民混进城。”
傍晚时分,暮色给苏州河蒙上了一层灰纱。
白良和小张换上了破旧的短褂,脸上抹了煤灰,挎着空篮子,装作进城讨饭的流民,沿着河岸的小路,悄悄混进了闸北的地界。
刚进城,就感受到了比之前更浓重的紧张气氛。
街上的日本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路口都设了检查点,行人路过都要被搜身盘问,稍有可疑就会被带走。
白良和小张低着头,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凑,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日本兵。
两人拐进一条小吃街,街边的摊贩大多闭门歇业,只有一家卖馄饨的小摊还亮着昏黄的油灯。
白良拉着小张走过去,要了两碗馄饨,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邻桌的两个伪警察正压低声音闲聊,其中一个瘦高个说道:“你听说了吗?明天一早,宪兵队要押送一批‘黄货’去南京,听说那可是东洋大人从江南搜刮来的,足足有十几箱,价值连城!”
另一个矮胖子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这事儿是机密,要是被太君听到,咱俩脑袋都得搬家!”
“怕什么,这附近没外人。”
瘦高个挣开他的手,声音却还是压低了几分,“我听我们队长说,这次押送规格高得很,派了一个小队的宪兵,还有装甲车开道,路线都绕着租界走,生怕出岔子。”
白良的筷子顿在半空,心里猛地一动——十几箱黄货,十有八九是金条!如果能截下这批金条,不仅能解决装备补给的问题,还能给日本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他不动声色地吃完馄饨,拉着小张付了钱,慢慢走出小吃街。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张才压低声音问:“白站长,刚才那两个伪警察的话,是真的吗?要是真有金条,那可真是雪中送炭!”
“八九不离十。”
白良眼神发亮,“伪警察消息灵通,这种押送物资的事,他们多少能摸到点风声。
不过这事儿风险极大,日本人押送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戒备森严,想要截下来,得好好筹划筹划。”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张问道。
“先摸清路线和押送时间。”
白良说道,“你先回民房,把这个消息告诉老陈,让他提前做好准备,我再去探探具体的路线和兵力部署,今晚一定赶回去制定计划。”
“不行,太危险了!”
小张急道,“你一个人去,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我跟你一起!”
“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白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明早天亮前一定回去。”
小张拗不过他,只能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遇到危险别硬拼,保命要紧!”
白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小巷的夜色里。
他凭着记忆,绕到了宪兵队的驻地附近,这里是日本人的重点布防区,门口守卫森严,还拉了铁丝网。
白良不敢靠近,躲在对面的一棵老槐树上,借着树影的掩护,观察着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