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晴(墨澜)的奏报和罗锋的证词,如同两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看似平静的朝堂上激起了千层浪。
皇帝并非昏聩之主,对沈砚日益膨胀的权柄早有察觉,对边境军务也一直心存忧虑。苏挽晴那份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甚至还附带了些许改良边军后勤建议的奏报,以及罗锋那字字铿锵、以性命担保的清白请功书,无疑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敲打沈砚乃至整顿边务的契机。
而几乎与此同时,京城坊间开始流传关于钦差卫峥在陇西的种种恶行——勾结北狄、坐视友军覆灭、陷害忠良商贾,甚至隐隐指向了其背后有更高层的授意。流言虽未指名道姓,但矛头所指,不言而喻。茶馆酒肆,私宅后院,议论纷纷,暗流涌动。
沈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没想到,“墨澜”不仅能从边关那个死局中全身而退,还携如此“大功”和“铁证”归来,更得到了靖安侯府和都察院周廷玉的明面支持!如今皇帝态度暧昧,舆论对他不利,卫峥这个蠢货又留下了把柄……
但他掌权多年,根基深厚,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日的早朝,气氛格外凝重。当有御史依据“风闻”弹劾卫峥渎职通敌,并要求彻查其背后指使时,沈砚一系的官员立刻群起反击,斥责其捕风捉影,污蔑重臣,动摇国本。双方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
龙椅上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双方渐渐安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边关之事,关乎社稷安危,不可不察。卫峥身为钦差,行事是否有差,自有公论。至于墨澜……”他目光扫过下方,“其筹措军需,解陇西之围,确有功劳。然刑部所奏诸事,亦需查证。传朕旨意,三日后,于文华殿,召墨澜入宫觐见,朕要亲自问话。着内阁、都察院、大理寺、兵部、户部主官一同听询。陇西镇守将王贲、罗锋的详细奏报,也一并呈上。”
皇帝没有立刻表态支持谁,而是将事情摆到了明面上,要亲自过问,并让各部重臣共同参与。这既显示了他对此事的重视,也是一种制衡。
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一。
沈砚面色阴沉地回到首辅值房。皇帝此举,无疑是给了“墨澜”一个当面陈情、甚至可能翻盘的机会!他必须阻止,至少……要在觐见之前,彻底坐实“墨澜”的罪名,或者,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去,让刑部那边,把‘证据’做得再扎实些!还有,让我们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准备好说辞。”沈砚对心腹吩咐,眼中寒光闪烁,“另外……宫里那边,也打点一下。”
而星海商会别院内,苏挽晴接到宫中传旨太监的口谕后,神色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文华殿觐见,将是决定她命运、也是她与沈砚正面交锋的第一个战场。
“主上,沈砚必定会在觐见前做手脚。”墨文忧心忡忡,“刑部的所谓证据,还有宫中的安排……”
“我知道。”苏挽晴正在小心地整理着要呈给皇帝看的几样关键物证——罗锋交给她的铁盒中的密信残片和私印拓本,驼铃商会药材交易的秘密账册副本(显示了其与北狄的关联),以及一份她亲自撰写的、关于“烈日焚天纹”与边境古老传说可能关联的简要分析(她打算以此暗示北狄此次入侵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图谋,并非单纯劫掠,从而间接证明卫峥勾结的可信度)。
“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准备。”她将东西放入一个特制的紫檀木盒中,“赵世子那边,可有回音?”
“靖安侯世子派人传话,他已联络了几位交好的勋贵和清流御史,届时若有人发难,他们会从旁声援。”墨文答道,“周廷玉大人那里,也暗示会秉公直言。”
“不够。”苏挽晴摇头,“沈砚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我们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人证。”
她沉吟片刻,问道:“我们在陇西的人,有没有办法,将那个驼铃商会的三当家,‘请’到京城来?要快,要隐秘。”
驼铃商会的三当家,是直接与北狄和卫峥中间人接头的关键人物之一。若能让他开口,将是致命的证据。
“这……”墨文面露难色,“陇西距此千里之遥,且驼铃商会背景复杂,恐怕……”
“尽力而为。同时,让我们在京城的人,盯紧刑部大牢,特别是关押卫峥的地方。”苏挽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总觉得,沈砚可能会对卫峥下手。”
死人才不会开口。卫峥若在狱中“暴毙”,很多线索就断了。
安排好这些,苏挽晴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三日后,文华殿。
沈砚,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你宰割的苏挽晴。
我是墨澜,是从边境血火中归来的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