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山林深处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火把早已在奔逃中丢弃,唯有稀疏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雷猛撕下衣襟,草草包扎着自己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他包扎完毕,抬起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向瘫坐在地、脸色苍白的苏挽晴。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寻常女子,没有那样的胆色,也不会认得舆图。”
苏挽晴心脏猛地一缩。他看到了!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他竟然注意到了她瞥向燃烧册页的那一眼!
她蜷缩起身子,抱紧双臂,抵御着寒意和恐惧,脑中飞速运转。否认?在雷猛这种人面前,苍白的否认毫无意义。坦白?更不可能!
“我……我只是想制造混乱,让大家有机会逃走……”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委屈,“那些是什么……我……我没看清……当时太害怕了……”
她将一切归咎于求生的本能和极度的恐惧。
雷猛盯着她,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内里的真相。他久经沙场,见过太多人在生死关头的反应,眼前这个女子的表现,确实有恐惧,但那份孤注一掷的决断和精准的行动,绝非一个普通村姑能有。
“赵管事称你为侄女,但你口音驳杂,绝非长期生活在乡野。”雷猛缓缓道,每一个字都敲在苏挽晴的心上,“你混入商队,目的何在?”
苏挽晴知道,自己之前的掩饰在雷猛这种人面前,已经漏洞百出。她不能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雷……雷大哥,”她改变策略,声音带着一丝示弱和依赖,“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商队没了,赵管事他们生死未卜,那些伏击我们的人可能还在搜寻……我们……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离开这里……”
她将话题引向当前最紧迫的生存问题。
雷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的确,眼下最重要的是脱离险境。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黑黢黢的山林,辨明了方向。
“跟着我,别掉队。”他最终说道,语气依旧冰冷,但暂时搁置了追问,“天亮前,必须找到水源和相对安全的地方。”
苏挽晴暗暗松了口气,挣扎着想要站起,脚踝却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哼出声。
雷猛皱眉看了一眼她明显不自然的脚踝,走过来,不由分说地蹲下身,检查了一下。
“旧伤?”他问。
“嗯……之前逃难时崴的,没好利索。”苏挽晴低声道。
雷猛没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些气味辛辣的药粉,不由分说地撒在她的脚踝上,然后又用撕下的干净布条重新紧紧包扎。
“能走吗?”他问。
药粉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之后却奇异地缓解了部分的胀痛。苏挽晴尝试着站起,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可以勉强行走。
“可以。”她点头。
雷猛不再多言,转身走在前面。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但明显放慢了些许,似乎在迁就她的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在漆黑的山林中艰难跋涉。雷猛似乎对野外生存极有经验,总能避开危险的沼泽和陡坡,偶尔还能找到一些可食用的野果充饥。
苏挽晴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对雷猛的身份越发好奇。他绝不仅仅是一个商队护卫头领。他的身手、他的警惕、他对山林的了如指掌,都显示他经历过严格的训练,甚至……可能出身行伍。
这支“济世堂”商队,运送的疑似舆图或机密文书,身手不凡的护卫头领……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惊人的事实——这支商队,很可能肩负着某种秘密使命,甚至可能与南方的战局息息相关!
而自己,阴差阳错地卷入其中,如今更是与这个身份莫测的雷猛成了命运共同体。
前途未卜,危机四伏。
她必须更加小心,既要依靠雷猛活下去,又要时刻提防,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林间弥漫起晨雾。雷猛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里面还算干燥。
“在这里休息,等到天黑再行动。”雷猛沉声道,他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机关,然后便抱着刀,靠坐在洞壁,闭目养神,但苏挽晴知道,他并未真正睡着,时刻保持着警惕。
苏挽晴也找了个角落坐下,又累又饿,脚踝依旧作痛。她看着洞外逐渐亮起的天光,心中一片茫然。
商队覆灭,与“老鬼”势力的联系中断,那个所谓的“任务”自然也无从谈起。她现在该怎么办?跟着雷猛?他能带她去哪里?
而雷猛,他又会如何处置她这个来历不明、又知晓了某些秘密的“累赘”?
密林深处,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暂时被困在了这方狭小的天地,等待着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