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九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穿着浴袍就冲了出来。
他扶着二楼栏杆,目光急切地扫视楼下。
当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宁肆意时,那份恐慌才稍稍平息,随即被焦急和一丝不悦取代。
他快步下楼,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赤裸的上身肌肉紧绷。
他一把抓住宁肆意的手臂,力道带着未消的余悸:
“为什么乱跑?不是说好在门口等着吗?你知不知道我刚才……”
他话音顿住,那个可怕的猜测让他心有余悸。
宁肆意被他这一拽,才从震惊和心痛中猛地回过神。
是啊,她光顾着纠结他伤口的事,完全忘了自己擅自离开,会引发他多大的恐慌。
宁肆意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先解释自己的行为,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他渗血的纱布,眉头紧皱,语气严肃地反问:
“我不乱跑?那你告诉我,你手上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京九眼神微闪,试图避开她的直视,语气试图轻描淡写:“说了没事,不小心碰的。你不用管。”
“不用管?”宁肆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和压抑的怒火。
“南京九,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是‘不小心碰的’,还是你‘故意划的’?!”
她挣脱他的钳制,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像是要将他看穿:
“李叔都告诉我了!你在书房,用刀……你是不是疯了?!”
被直接戳破真相,南京九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执拗:“是,是我自己划的。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宁肆意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你说那又怎样?!南京九,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值得你用这种方式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值得!”他几乎是吼着打断她,猩红的眼底翻涌着偏执的爱与痛。
“只要有一丝可能把你拉回来,就值得!宁肆意,你明不明白?!没有你,我要这条命有什么用?!”
“我不明白!”宁肆意哭着反驳,拳头无力地捶在他的胸膛上。
“我要你好好活着!我要你就算没有我,也好好活着!而不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换一个可能根本留不住的我!你这样……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看着她崩溃痛哭的模样,南京九所有的强硬瞬间土崩瓦解。
他再次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不管她的挣扎,声音嘶哑而脆弱:
“是,我疯了……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疯?”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眼神却痛得像是要碎裂:
“我的人生,在遇见你之前,就是一片冰冷的荒原。我妈十岁撒手走了,记忆里连个温暖的拥抱都没给过我。后来……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对我笑的父亲,没几年也去世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却执拗地继续说下去:
“从那以后,我觉得活着就是按部就班地呼吸,吃饭,工作,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直到你出现……”
“宁肆意……你是不是忘了……”
南京九深深望进她含泪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汲取力量:
“是你蛮不讲理地闯进来,把我那潭死水搅得天翻地覆!是你让我知道,原来饭菜可以吃得有滋有味,原来笑着过日子一点都不丢人,原来……心是真的会跳,会痛,会因为一个人而活过来的!”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交织,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她心上:
“意意,是你亲手把我从那个冰冷的壳里拽出来,让我重新活了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牵挂,什么是……有了软肋却甘之如饴。现在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残忍,又想把我一个人丢回那片荒芜里去?”
他的手臂收紧,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浮木:
“别抛下我……求你了。没有你,我不是活得不好,是根本……活不下去。如果我的血,我的命,能成为留住你的筹码,我求之不得。我不是在伤害自己,我是在救我自己。没有你,南京九这个人,从里到外,早就死了。”
宁肆意听着他这番近乎绝望的话,所有想说的都哽在喉咙里。
是啊,好像确实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闯入他的世界,他或许此刻还在山上,做那个没有软肋的南总。
宁肆意不再解释,只是轻轻拉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上楼。”
南京九顺从地跟着她回到卧室,被她按在床沿坐下。
当他看到她转身要离开时,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在这里等着,”宁肆意回头,目光坚定,“我很快就回来。”
南京九与她对视片刻,缓缓松开了手。
宁肆意很快提着医药箱回来,蹲在他面前,打开箱子取出消毒用品和干净的纱布。
“不用换了。”南京九移开视线,声音低沉。
“必须换。”宁肆意的语气很坚定,伸手就要解开他腕上渗血的纱布。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绷带的瞬间,南京九猛地偏过头,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狼狈:“别看,丑。”
宁肆意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
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害怕她看见他的伤口。
她强势地按住他想抽回的手,动作却异常轻柔:“丑什么?”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旧纱布,一边轻声说,“这是你爱我的证明,是我见过最美的纹身。”
当那道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南京九紧绷着下颌线,喉结滚动。
宁肆意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或恐惧,只是专注地开始清洁伤口。
棉签沾着消毒水轻轻划过伤口边缘,她低头轻轻吹气:“疼的话就说。”
“不疼。”南京九的声音沙哑,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