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肆意没有立刻回答。
她靠在沙发背上。
视线掠过客厅里那些如同雕塑般的保镖,最终落在自己无名指那枚璀璨的婚戒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钻石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离开?”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笑容里掺杂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自嘲,又像是认命,“也许吧。或者用‘不存在’来形容,更准确一点。”
她转过头,看向苏晚,眼神空洞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就像沙滩上的字,被潮水抹去。就像你没做完的梦,醒来就忘了。苏晚,你说,一个本来就不该在这里的人,突然不见了,算不算离开?”
苏晚被她这番近乎虚无的描述震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看着宁肆意平静得过分的侧脸,那下面掩盖的惊涛骇浪,她几乎能感觉到。
“所以……南总他……他知道吗?”苏晚迟疑地问。
“他知道。”宁肆意轻声回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戒指,“所以他才会这样……草木皆兵。”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围那些无处不在的保镖,“他大概觉得,用人墙就能挡住命运吧。”
“那……有办法吗?”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宁肆意终于将目光从戒指上移开。
重新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你觉得呢?如果真有那么容易解决的办法,他现在还会是这副样子吗?”
她顿了顿,语气飘忽地补充道:“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就像一颗投错地方的雨滴,终究要蒸发的。只是……有点对不起他。”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绝望气息的女人。
所有关于公司,关于求助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在这样庞大而诡异的命运面前,她那点商业危机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值一提。
苏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苏晚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干涩,“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南总他……他那么厉害,也做不到吗?”
她无法想象,那个在商界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南京九,也会有如此无力的时候。
宁肆意将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烟:
“他是在想办法,用他的方式。找最顶尖的科学家,最玄乎其玄的大师……试图用科学或者玄学,来捕捉一缕注定要消散的魂。”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可是苏晚,你见过谁能留住清晨的雾吗?能抓住掠过耳边的风吗?”
宁肆意转回头,眼神清凌凌地看着苏晚:“我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场短暂的海市蜃楼。他越是用力,散得可能越快。”
这番话让苏晚彻底哑然。
她甚至感到一阵细微的羞愧,为自己刚才那些隐秘的,想要利用宁肆意影响南京九的心思。
“……我明白了。”苏晚最终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
她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宁姐姐,你……保重。”
这句“保重”在此刻听起来,带着一种沉重的,近乎告别的意味。
宁肆意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微微颔首:“谢谢你来告诉我,你看到了。”
至少,在这最后的时刻,还有人清楚地见证着她的“异常”。
而不是全然被蒙在鼓里,或者像南京九那样,固执地拒绝接受。
苏晚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重新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保镖们依旧如雕塑般伫立,天空依旧阴沉,让宁肆意感觉周身异常发冷。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
将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南京九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
可这气息,还能闻多久呢?
她就像一颗被错误投入这个世界的雨滴,在阳光下闪烁着短暂而美丽的光晕,却终究抵抗不了蒸发的命运。
而南京九,那个固执的男人,正试图用双手捧住她,却不知道,他的温度,或许只会让她消失得更快。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而她,是那个即将被这个悖论撕碎的,最无辜的牺牲品。
……
晚上。
玄关传来轻微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南京九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
他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也有些松了,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触及到坐在餐桌前安静吃饭的宁肆意时,瞬间锐利地扫过整个空间。
紧绷的下颌线这才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几步走过来,没先坐下,而是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像是确认触感。
指尖有些凉。
“今天怎么样?”他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视线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肆意放下筷子,给他盛了碗汤:“我很好。你呢?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南京九没接汤碗,反而伸手拿过她面前的水杯,直接喝了一口。
下一秒眉头就皱成了“川”字:“凉的?”
他“啪”一声把杯子放回桌面,声音沉了下来,“你怎么能喝凉水?”
“就觉得……喝下去挺舒服的,心里没那么燥。”宁肆意小声辩解。
“入秋了,不是夏天。”他语气强硬,直接抬手示意保姆,“把太太的水换成温的。”
然后转头盯着她,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以后不需再喝凉的,听见了吗?”
看着他眼底那深藏的紧张,宁肆意把话咽了回去,乖乖点头:“知道了,你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这细微的关心让南京九眸光微动,他沉默地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席间,他吃得很快,却依旧不忘留意着她吃了多少,见她放下筷子,便问:“饱了?”
“嗯。”宁肆意应了一声。
令人意外的是,饭后。
南京九冲着候在不远处的保姆和保镖挥了下手:“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宁肆意歪头看他:“怎么了?今天不用‘重兵把守’了?”
南京九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呼出一口气,拽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不方便带你在身边的时候,需要他们。其他时候,我看得住。”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然后又问了一遍,“真的吃饱了?”
“真的饱了。”宁肆意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南京九便拉着她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