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无微不至的“好”,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刑罚。
她甚至想,如果他对自己坏一点,冷漠一点该多好。
那样,等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心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
笔尖在纸上微微发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近乎贪婪地望着他,像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凝视最后一捧清泉。
阳光这样暖,他的气息这样令人安心,他亲手为她打造的这个世界如此坚固而温暖……可这一切,她都带不走。
她不是远行,而是“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连一丝念想,一点痕迹,都无法为他留下。
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他,宁肆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太不公平了……”
(°?????????°)
冰冷的绝望漫过全身,淹没了所有温度。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在她尝过世间最甜的糖之后,又要亲手把它夺走,化为乌有?
每一天,她都在两种情绪间撕扯:
一面在他面前强装平静温柔,生怕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穿端倪。
她像走在悬崖边的演员,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另一面,在独处时,在午夜惊醒时,无边的恐惧与孤独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吞噬。
这种双重折磨,让她日渐憔悴。
画纸上,他冷峻却令她眷恋的眉眼逐渐清晰。
一股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她慌忙低头,假借调整画板,用力眨眼逼回湿意。
不能哭,绝不能在这里哭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想重新专注在画上,笔下的线条却不再流畅,带上了细微的僵硬与慌乱。
终于,她忍不住在心底颤抖地唤了一声:
【系统……】
短暂的静默后,那道冰冷无波的电子音响起,如同从未离开:
【宿主,我在。】
【我……还有多少时间?】
她问得艰难,像亲手揭开未愈的伤疤。
系统精准地报出数字,如同最终的死刑判决:
【根据当前能量衰减速度及规则排斥系数计算,剩余稳定存在时间:47天。】
47天……
不到两个月。
她和他的日出日落,只剩这么多。
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口。
她几乎能听见内心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
【我不想走!】
她在意识里嘶喊,像濒死前的最后挣扎,【系统!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了!告诉我怎么才能留下来!】
她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宁肆意想起了看过的无数小说,那些穿越的主角们,最后不都找到了留下来的方法吗?为什么她不行?
系统的回应依旧冰冷,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抱歉,宿主。根据底层规则设定,任务完成后,或最长停留期限届满时,宿主必须被清除,以确保世界线的纯粹与稳定。无例外条款。】
“怎么会没有办法?”
“别的小说里……别的小说剧本里都有办法的!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她的话音带着哭腔,像是在质问系统,又像是在质问这不公的命运。
系统的声音毫无波动,给出最终答案:
【宿主,你需要明白,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在原本的故事设定里,南京九的结局就是孤独终老。你的出现,是为了让他经历一段感情,从而让这个结局更合理,更深刻。】
孤独终老。
这四个字像冰锥刺进心脏。
这个事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不是吗?
在她决定放任自己沉溺于他的温柔时,在她一次次回应他的亲吻和拥抱时,她不是已经在心里反复告诫过自己了吗?
“别在乎能陪他多久,珍惜当下就好,能陪一天是一天……”
她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足够坚固的心防,能够清醒地扮演好这个有时限的角色,然后在倒计时结束时,体面地退场。
她以为自己能够克制。
可是……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个坐在光芒里的男人。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影,他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他偶尔推一下眼镜时那冷峻又专注的神情,甚至空气中弥漫着的,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这一切太具体了,太鲜活,太温暖了。
它们不再是冰冷的“任务背景”,而是她真真切切正在拥有的,让她眷恋至极的日常。
这份温暖,像悄无声息的藤蔓,早已在她自以为坚固的心防上攀爬,扎根,此刻正疯狂地滋长,几乎要撑裂她那看似平静的表象。
“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去在意的……”
她在心里无助地想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却汹涌而来。
“可是……可是这一切这么好,他这么好……我看着他现在就在我眼前,呼吸着,存在着……你让我怎么……怎么控制得住不去想永远?”
理智的那根弦在哀鸣,她知道规则,知道结局,知道强求的后果。
可情感像脱缰的野马,拽着她奔向那个名为“留下”的,明知是虚幻的海市蜃楼。
她控制不住!那种想要留在他身边,想要拥有无数个这样平静而温暖的清晨的欲望,强烈得让她浑身发疼。
还没等她从这场内心的撕扯中喘过气,系统更残酷的警告接踵而至,如冰水浇头:
【如果你强行留下,就是在破坏这个世界的根本规则。就像一段程序里出现了无法消除的错误代码,会导致整个系统运行混乱,甚至崩溃。】
【到那个时候,】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
【南京九要面对的,可能就不再是原本清晰的命运,而是一个完全失控,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你留下的代价,可能是毁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宁肆意彻底呆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原来,她不仅留不下,连那份因“不舍”而生的挣扎,都可能成为摧毁他的利刃。
她的爱,在此刻变成了最危险的东西。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席卷了她。
她握着炭笔的手指一颤,笔尖“啪”地一声断了,在那幅即将完成的肖像眼角,留下一个刺眼的黑点。
像是她在他既定的命运里,那个必须被抹去,却又真实存在过的印记。
她猛地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瞬间苍白的脸。
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间的哽咽。
她该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