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无嗟抱起严承云,严承云义正言辞对岑林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岑林站起身,“镇长是怎么瞒下这件事的?其实很简单啊,只要给发现尸体的人一点封口费,恩威并施一通,怎么都能瞒下来。”
丁无嗟听出了岑林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
岑林:“你猜。”
*
莫林、丽兹、骑士小姐三人一齐来到一户人家。
莫林和骑士小姐躲在一边,由丽兹上前拍门,丽兹一边拍门一边哭,“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骑士小姐和莫林感慨,“她演技还挺好。”
莫林食指抹过眼角,“大概是真情流露吧,她真的很担心米利。”
骑士小姐:“物伤其类吧。”
莫林拍拍骑士小姐的手,“别这么说,她们两个也有可能是队友。”
骑士小姐:“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温柔。”
莫林差点翻白眼,“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冷漠,关卡造成的特殊状态能别拿出来说吗?”
“哦。”
两人小声的交谈隐没在雨声里,倾盆而下的大雨也淋湿了丽兹全身,此刻的她看起来可谓是凄凄惨惨。
一个妇人着急忙慌打开屋门,撑着伞跑到院门前,一边开锁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丽兹使劲眨眨眼,让睫毛上的雨珠落下,“我朋友一直没回来,可能是出事了,我想请你们帮忙找一找!”
妇人看着这滂沱大雨,踌躇道:“现在雨这么大,也不好找。”
丽兹眼看着要哭出来,“求你了。”
一道粗粝的男声从屋内传来,大声质问女人怎么还不回来,外面出了什么事。
女人同样扯着嗓子回答他,没一会儿,男人裹得严严实实出来了,一见丽兹他眼前一亮。
丽兹实在长着一张无害的脸,还总是笑着,此时愣是被暴雨冲刷出了几分我见犹怜来,男人目光落在丽兹胸前,湿答答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
丽兹一皱眉,抱紧自己,气恼问:“你在看哪里!?”
男人嗤笑一声,“穿成这样不就是给人看的,看你两眼怎么了?”
妇人憋着气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她已经习惯了不着调的丈夫,这是女人的宿命。
嫁人,生子,忍气吞声。
丽兹今日总含着担忧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怒火,在妇人惊诧的目光中一巴掌扇到男人脸上,“呸,你不要脸你有理吗?”
男人摸摸自己的脸颊,勾起邪笑,“呦,还挺辣。”
丽兹深吸一口气,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极其荒谬,她怒骂男人不要脸,骂的对方脸色越来越黑,“我觉得你帮不了我,我得抓紧去找别人。”
没走出两步,她便被暴怒的男人偷袭,男人抄起手边的锄头砸在丽兹后脑上,血液喷了男人一脸,丽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便直直倒下。
妇人的尖叫声响起,却被雨幕遮的模模糊糊,“你干了什么!你疯了吗?”
暴怒中的男人哪里听得了妻子的质问,他反手一巴掌抽在妻子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妻子这个身份成了男人泄愤的所有物。
妇人捂住脸,连哭都不敢大声。
男人冷静下来,安慰自己也安慰妻子,“没事的,今天雨很大,他们是外乡人,只要推到古宅身上,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不对,万一她回来怎么办,我得想个办法,办法,办法。”
男人咬着指甲围着尸体直转圈,“把她扔进古宅不就好了,和那家人一样,不行,不行,我得去找镇长。”
男人自顾自决定好了一切,把丽兹的尸体拖到院内,叮嘱妻子,“我很快回来,你先处理一下现场。”
妇人木讷的点头。
莫林看着这一切,觉得心里堵堵的。
骑士小姐:“你说的没错,他们家就是有问题。”
莫林:“你能不能看看气氛?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骑士小姐看看已经回来了的丽兹,无辜道:“她不是没死吗?”
莫林捂住胸口,“她是没死,但是这个女人好可怜啊,嫁给这么一个男人。”
骑士小姐歪头道:“你是不是不懂共犯的意思?共犯就是为了相同的利益,她们甘愿一同犯罪,一同隐瞒证据。”
莫林扯开嘴角,嘲讽一笑,“什么共同的利益?她为男人操持家务,男人对她拳打脚踢?”
骑士小姐:“隐瞒杀人罪行势必对她有好处,不然她为什么要做。”
莫林不赞同骑士小姐的想法,她向来是很能共情女性的,“哪怕是能少挨一顿打,对她来说也是好处。”
骑士小姐抿起唇,她在思考莫林的话,确实,少挨打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好处呢,但这真的太令人悲伤了,身为一个人,作为共犯隐瞒真相,日日遭受良心谴责的一个既得利益者,得到的利益竟然是少挨一顿来自丈夫的殴打。
丽兹眉头也皱着,她担忧的目光看向立在雨中的女人,伞在被打的时候已经脱手,女人也没有要把它捡回来的意思,她像是一具木偶。
可这个木偶会动,她忽的一颤,像从噩梦中惊醒,磕磕绊绊、连滚带爬进入房间,拿出一条抹布擦门口的石子路。
“不如去问问她?万一你猜错了呢?”
莫林点点头,“可以,但我不觉得我猜错了,即使错了也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变态。”
骑士小姐:“谁去?”
丽兹犹豫道:“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毕竟她刚刚在女人面前死了一次。
莫林一撸袖子,“我去吧。”
说动就动,她将自己弄的凌乱一些,朝女人跑去,隔着院子对女人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现在的距离足以让她看清院中的尸体,她不该对此毫无反应。
女人看到人来更害怕了,她快步走到院门前,不停对莫林说:“你快走,你快走,等他回来就走不了了,千万别把今天看到的一切说出去,求求你了,快走吧。”
莫林眼圈红的厉害,眨一眨便落下泪来,她捂住嘴,惊慌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握住女人的肩膀使劲摇晃,“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说啊你说!”
女人面如死灰,轻声交代了刚刚发生的事,再次恳求莫林离开。
莫林摇摇头,“不,我不能走,他是不是还打你?”
女人一下捂住被扇过的地方,下意识摇头说没有。
莫林怒道:“你让我走,我走了能怎么样,她死了是事实,难不成这件事还能被瞒下来吗!”
女人哀伤的目光落在莫林身上,她艰难道:“会的,镇上的人都疯了,没有什么是他们瞒不下来的,你快走吧。”
莫林坚定拒绝,“就算走我也要带她的尸体一起走,我要把她带回故乡安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觉得你在这里生活的实在痛苦。”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1
来自陌生人的一点好意,足以让女人内心的长河决堤,她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但最终她还是拒绝了,“你走吧,离这里远远的。”
莫林:“我和朋友混在巫师队伍里其实是来调查这里的,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会绝对保密,如果知道了,那我们能做的就多了。”
可能是今夜的冲击太大,可能是莫林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可能是这些年太疲惫了,女人竟生出无穷的倾诉欲来。
但害怕自己的丈夫回来,她只急忙说:“25年前的强盗案,其实是全镇人为了掩盖我丈夫和其他五个人的丑闻自导自演的。”
“他们杀了人,又恰逢小镇评比,镇长担心小镇名声扫地,干脆召集所有人讨论出了这个结果——一起杀了那孩子的父母,伪装成强盗杀人。”
“每个人都参与了,所有人都是共犯,没有人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所以每个人都对此缄默不言。”
莫林眼泪哗哗流,看得女人心中一暖,这还是一个孩子呢。
“你也参与了吗?”
女人露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那天父亲回来的很晚,怒气冲冲揍了我和母亲一顿,警告我们不要再说那孩子遇害的事。”
“我们其实,连当共犯的资格都没有。”
“连镇上的狗都被带了过去。”
莫林:“我带你走吧,我们去揭露这个镇子的秘密,把压在你身上的男人掀翻。”
女人却笑着摇头,“你能不能把她的尸体留下,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是他回来没看到尸体会杀了我的。”
莫林心中涌起莫大的悲伤,这是一种规训,对女人的规训,不能违抗父亲、丈夫,宁可挨打时咬烂嘴唇,也不敢跑。
是的,这仅仅是不敢而已,就像不敢触摸烧红的烙铁,因为知道有多痛,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所以不敢触碰。
可大多数人没有真正去碰过烙铁,只是平常被烫到过,听多了也就觉得那是绝对无法触碰的。
她们不会去想做了什么会得到什么结果,不会去试探底线,也不会去试探丈夫的服从性,因为这是绝对不能触摸的。
莫林坚持道:“我可以帮你。”
女人笑着说:“我没事的。”她觉得自己在笑,但泪已经浸湿眼眶。
听在莫林耳中却如一阵警钟,不是我没事,而是我不信你能帮到我。
是啊,我知道自己凭什么能这么说,可是受害者又凭什么相信我,只有穷途末路之人才会拼死一搏。
我要放弃吗?
这是莫林的想法,她没办法说服对方,语言太苍白无力了,不可能她说自己有能力别人就相信,要给出证据。
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呢。
莫林这么想着。
身后却传来丽兹的声音:“你看我还活着!那只是为了钓出你丈夫的幻术而已,我们连这种事都能做到,你还不相信我们吗?”
女人瞳孔猛震,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活生生的丽兹,内心涌起一股冲动。
丽兹急忙道:“我可以制造一具你的尸体,你先跟我们离开,你丈夫,呸,那个人渣是不会发现的!”
骑士小姐惊奇看着丽兹,几人在商量战术时丽兹说过,她这个假死道具可以无限次用在自己身上,但用到别人身上只能用一次。
“你好亏。”
丽兹气道:“现在是说亏不亏的时候吗!”
她承认自己冲动了,这个道具非常好用,很多次她都是靠这个道具死里逃生,真的用在这上面她也很舍不得,不就是一个关卡吗,都是假的啊,不就是,一个Npc吗………她眼中泪水决堤,但是——
“它能救一个人,就不亏。”
许是受到关卡影响了,她们这些平时在生死线上挣扎求生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慈悲心肠啊。
女人下定了决心,“我还是留在这里,他不会怀疑我,我可以帮你们!”
莫林摇头道:“我们搜集完证据还要往上递,我怕时间太久他们察觉到什么,对你下手。”
别管之前有没有这个计划,总之现在有了,在此时气氛的衬托下,就算这个关不闯了她们也要把镇子办了!
丽兹还是有所担忧,她小声问两人:“万一关卡没有其他地图呢?”
莫林按响手指,“别以为我不敢杀人。”
……
回到岑林犯贱的时候。
岑林:“刚刚当然是在骗你。”
丁无嗟:“骗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请问呢?”
岑林:“作为队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都被骗了,你不被骗一次我心里不舒服。”
丁无嗟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急需速效救心丸,“有福同享你怎么不把你的道具分我一半!”
岑林比他还大声,“你怎么不把你姘头分我一半!”
丁无嗟捂住额头虚弱道:“疯了,真是疯了。”
“你们有完没完。”严承云怒气冲冲给两人一人来了一下。
岑林哈哈大笑,“就你这个小个儿,跳起来能不能打到我膝盖。”
严承云:“……………………”
丁无嗟冲着岑林脑袋扇了一巴掌,“你逗他干啥?”
严承云犹豫踌躇不理解,“这叫逗吗?”
有被冒犯到。
“嗯………不好意思?”岑林迟疑道。
“你怎么好意思的,”丁无嗟毫不客气,“要不是你的药他会变成这样吗。”
听到这句话岑林倒是无所谓,“他自己要喝的,又不是我灌的。”
说着岑林掏出一个相机拍了两张照片,咔嚓咔嚓两声听得严承云心中奇怪。
丁无嗟同情的看着严承云,“宝贝我还是爱你的。”
黑历史这种东西,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