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灵的触须离我脚尖只剩三尺时，中山装老头突然把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笃”的一声闷响，拐杖头的红宝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在地上灼出个焦黑的印记。
那缕比墨还黑的蚀灵猛地顿住，触须在红光边缘不安地扭动，像是被烫到的蛇。几秒钟后，它突然往后缩了缩，化作一缕青烟，钻回城隍庙裂开的屏障缝隙里。
我这才敢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t恤领口。刚才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蚀灵身上传来的吸力——不是吸生气，是吸“灵气”，包括我掌心里引灵纹散出的微光，甚至连空气里的尘埃似乎都被它卷了过去。
“后生仔，反应够快。”老头笑眯眯地打量我，拐杖往旁边的墙根一靠，发出“咚”的轻响，“刚才没被吓傻，还知道盯着蚀灵的动向，比上一代守印人强。”
“上一代守印人？”我扶着墙站起来，怀里的帆布书包不知何时滑到了地上，隐灵玉还在发烫，裂缝里的青光顺着玉佩边缘往下滴，落在地上，竟像水滴般渗了进去。
老头弯腰捡起我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五十年前，老城区也出过一次蚀灵破印，是个开修表铺的老头封印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隍庙方向，“可惜啊，他最后没能活下来，只留下块诺基亚和半句话。”
“半句话？”我想起诺基亚最后那段视频，还有陆沉没说完的话。
“‘诺基亚不是预知器，是...’”老头模仿着沙哑的嗓音，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指了指我脖子上的隐灵玉，“剩下的，得等你自己悟。现在先处理眼前的麻烦。”
他弯腰捡起块城隍庙塌下来的碎砖，在手里掂了掂：“蚀灵刚才只是试探，真正的大家伙还在里面憋着。血契阵的屏障撑不了半个时辰，我们得找‘镇灵钉’。”
“镇灵钉？”
“封印蚀灵的最后一道保险。”老头往巷口走，中山装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护印卫世代相传的东西，藏在老城区七处地方，对应北斗七星的位置。找到三颗以上，就能暂时加固屏障。”
我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很稳，不像普通老人那样蹒跚，鞋底踩在积水里，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您到底是谁？守玉人又是什么？”
“我？”老头回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你可以叫我老周。守玉人嘛，就是给守印人看仓库的。”他指了指我脖子上的隐灵玉，“这玉佩里藏着七处镇灵钉的位置，刚才裂开，是因为感应到了第一颗钉的气息。”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巷口。老城区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黑雾里忽明忽暗，投下扭曲的影子。街角的便利店卷帘门开了条缝，里面的冷柜发出“嗡嗡”的低鸣，隐约能看见货架上的零食包装袋在晃动——不是被风吹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
“第一颗钉在便利店。”老周突然停下，拐杖往便利店的方向一点，“小心点，里面有‘寄灵体’。”
“寄灵体？”
“被蚀灵碎片附身的活物。”老周的声音沉了沉，“蚀灵本体没出来，但碎片已经散得到处都是，能钻进猫狗甚至人身体里，控制他们的行动。”
我想起刚才黑雾里那些青黑色的手，还有影卫扭曲的脖子，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先头兵”，是被蚀灵碎片附身的普通人。
便利店的玻璃门贴着“24小时营业”的荧光贴，此刻却蒙着层灰，里面的灯忽亮忽灭。我推开门时，风铃发出“叮铃”的轻响，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
货架之间的过道上，散落着几包被撕开的薯片，番茄酱洒在地上，像一滩滩凝固的血。冷柜的门开着，白雾往外冒，里面的饮料瓶倒了一片，其中一瓶可乐滚到我脚边，瓶身上印着的代言人头像，眼睛的位置变成了两个黑洞。
“在冰柜里。”老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镇灵钉的气息混在寒气里。”
我握紧书包带，慢慢往冷柜走。越靠近，空气越冷，冷得骨头缝都在疼。冰柜最底层的隔板上，放着个用黑色塑料袋裹着的东西，巴掌大小，棱角分明，像是块金属。
就在我伸手去拿的瞬间，冷柜上方的通风口突然掉下来个东西，“啪”地砸在冰柜盖上。是只老鼠，体型比普通老鼠大一圈，眼睛是浑浊的灰色，嘴里叼着半块巧克力，牙齿上还沾着红色的果酱。
它看见我，突然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吱吱”的怪叫，声音不像老鼠，倒像个老太太在笑。
“寄灵体。”老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别被它咬到，蚀灵碎片会顺着伤口钻进你身体里。”
老鼠猛地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躲，后背撞在货架上，泡面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老鼠没扑到我，却撞在货架腿上，发出“咚”的闷响，居然把铁架子撞得晃了晃。
它晃了晃脑袋，再次扑过来，这次速度更快，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掌心里的引灵纹。我突然想起陆沉的匕首，还有血契阵的光——蚀灵似乎很怕灵气？
我抬手对着老鼠摊开掌心，引灵纹的淡青光突然亮了些。老鼠果然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动作慢了半拍。
“抓住它！”老周突然喊道，“它肚子里有蚀灵碎片，能暂时挡住蚀灵本体的吸力！”
我咬咬牙，侧身躲开老鼠的扑击，顺手抓起旁边货架上的杀虫剂，对着它按下喷头。白色的雾状液体喷了老鼠一身，它发出凄厉的尖叫，动作明显迟钝了。趁它挣扎的功夫，我扑过去按住它的后背，另一只手抓起冷柜里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里果然是块金属，冰凉刺骨，形状像个小钉子，上面刻着和血契阵一样的符号，只是更简洁，像个“镇”字。
“快走！”老周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往外跑，“它引来了别的寄灵体！”
我回头一看，便利店深处的阴影里，钻出十几只同样大小的老鼠，眼睛都是灰色的，正密密麻麻地往门口爬。而玻璃门外，黑雾已经漫到了台阶下，里面隐约能看见人影在晃动，走路的姿势和影卫一样僵硬。
跑出便利店时，我感觉手里的镇灵钉突然发烫，符号上的纹路亮起红光，和老周拐杖上的红宝石遥相呼应。城隍庙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金色屏障的裂缝又扩大了些，黑雾里的嘶吼声更清晰了。
“还有两颗钉在菜市场和修表铺。”老周看了眼镇灵钉，“修表铺就是上一代守印人开的，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我们往菜市场跑时，巷子里的黑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喵喵”的叫声，很像三花猫的声音。
“咪咪？”我停下脚步，扒开垃圾桶的盖子。
里面果然是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右后腿的伤口更严重了，血把毛都粘成了一团。它看见我，虚弱地蹭了蹭我的手，项圈上的铃铛已经不响了，铃铛口积着层灰。
“它还活着！”我把猫抱起来，摸了摸它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老周皱了皱眉：“守印猫的灵体快散了，得找‘聚灵草’。”他往旁边的墙根指了指，“老城区的砖缝里有种紫色的草，能暂时稳住灵体。”
我把三花猫放进书包，让它露出脑袋呼吸，自己蹲在墙根翻找。砖缝里果然长着几株紫色的小草，叶子像三叶草，却开着米粒大的白花，碰一下，花瓣就会流出黏黏的汁液，带着股薄荷味。
“嚼碎了敷在它伤口上。”老周递给我块干净的手帕，“别沾到自己手上，凡人碰多了会头晕。”
我照做时，三花猫疼得呜咽了一声，却没挣扎。敷好伤口后，它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些，眼睛半睁着，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点依赖。
“它刚才在便利店门口叫，是想提醒你里面有危险。”老周突然说，“守印猫通人性，认主之后会用命护着守印人。”
我心里一动，想起它扑向陆渊的样子，又想起它项圈里的隐灵玉。原来从一开始，它就在保护我。
菜市场的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挂着几缕腐烂的菜叶。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水产区的冰灯还亮着，蓝幽幽的光映着地上的水洼，像块块碎镜子。
“第二颗钉在水产摊下面。”老周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小心水，里面可能有东西。”
地上的水洼很深，没过了脚踝，冰凉刺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水产摊走，冰灯的光在水面晃动，照出无数细碎的影子，分不清是鱼还是别的什么。
水产摊的塑料布烂了个大洞，下面露出个铁箱子。我刚要弯腰去搬，水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一只青黑色的手猛地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踝。
“是被附身的鱼贩！”老周喊道，拐杖红光一闪，掷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抓住拐杖，感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手掌心的引灵纹突然爆发出强光，顺着脚踝传到那只手上。抓着我的手发出“滋啦”的声响，像被烫到一样松开，缩回水里，水面上冒起一阵白烟。
“快拿钉！”老周喊道。
我掀开铁箱，里面果然放着颗镇灵钉，和便利店那颗一样，只是符号像个“灵”字。抓起钉子的瞬间，我听见水里传来模糊的呻吟声，像是有人在哭。
“是鱼贩的本体意识在挣扎。”老周捡起拐杖，红光渐渐褪去，“蚀灵碎片没完全吞噬他，还有救。”
我们刚跑出菜市场，城隍庙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回头一看，金色的屏障彻底碎了，一团巨大的黑雾涌了出来，像朵盛开的墨色花朵，瞬间吞噬了半个老城区。
黑雾里，无数张脸在挣扎、哭嚎，隐约能看见陆沉和陆渊的身影在雾中沉浮，红光与黑光交织，却越来越暗。
“来不及去修表铺了。”老周的脸色凝重起来，“两颗钉只能撑一刻钟，必须想别的办法。”他突然看向我掌心里的引灵纹，“你试着用灵气催动镇灵钉，看看能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我怀里的三花猫突然叫了一声，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它抬起头，看向黑雾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那部已经碎成粉末的诺基亚，正悬浮在黑雾顶端，裂缝里的幽蓝光与血契阵的残光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符号。
“诺基亚...”我突然想起陆沉的话，“它不是预知器，是...”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脑海，我终于明白诺基亚预知画面的真相——那不是未来，是上一代守印人留下的记忆！
“是记忆载体！”我脱口而出，“诺基亚里存着上一代守印人封印蚀灵的记忆！”
老周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对！是记忆传承！血契阵需要守印人的记忆作为钥匙，才能彻底激活！”他抓住我的手腕，“快！集中精神，想想诺基亚里的画面，把记忆导进镇灵钉里！”
我握紧两颗镇灵钉，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诺基亚弹出的视频——城隍庙的匾额、血契阵的符号、陆沉兄弟的脸...引灵纹的青光突然暴涨，顺着指尖流进镇灵钉里。钉子发出刺耳的嗡鸣，符号上的红光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黑雾突然加速涌来，最前面的触须已经到了我们面前。我能感觉到蚀灵的吸力，掌心里的灵气正在快速流失。
“快！”老周大喊，拐杖再次亮起红光，挡在我身前，“记忆快导完了！”
我咬紧牙关，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画面——诺基亚碎裂前，屏幕上闪过的半句话：【守印人的血，是记忆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镇灵钉上。
红光与青光瞬间融合，两颗钉子像两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射向黑雾中心。
在钉子撞上蚀灵的瞬间，我听见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像是无数灵魂在同时哀嚎。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红光与黑光突然爆发，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整个老城区笼罩其中。
我被光浪掀飞，失去意识前，看见三花猫从书包里跳出来，项圈上的铃铛发出最后一声脆响，化作一道白光，冲进了光球里。
而老周站在原地，中山装的袖子被光浪掀起，露出手腕上的印记——和陆沉、护印卫的一模一样。他看着光球，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轻声说：“终于...成功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老城区的黑雾消失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青灰色的屋顶上，像蒙了层金纱。城隍庙的废墟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陆沉，他白衬衫上的血迹已经消失，手腕上的印记也淡了许多。
他看见我，走过来，递给我一样东西——是枚修复好的诺基亚，屏幕亮着，显示着一行字：【记忆传承完成，新一代守印人激活】。
“陆渊...”我犹豫着问。
陆沉的眼神暗了暗，却摇了摇头：“他没消失，只是...和蚀灵一起被封印了。”他指了指城隍庙的废墟，“血契阵重新启动了，用我们兄弟的血和你的记忆作为钥匙，能困住蚀灵百年。”
我低头看向掌心，引灵纹还在，只是颜色淡了许多。怀里的书包动了动，三花猫探出头来，右后腿的伤口已经结痂，项圈上的铃铛虽然不响了，却泛着温润的光。
“老周呢？”我环顾四周，没看见中山装的身影。
陆沉指了指远处的修表铺：“他说要去整理上一代守印人的遗物，还说...修表铺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走到修表铺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推开门一看，老周正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个零件，面前摆着部诺基亚，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来了？”他抬头笑了笑，“以后这铺子就是你的了，守印人总得有个落脚点。”他指了指墙上的日历，“对了，记得交房租，房东说这个月还要涨两百。”
我看着他手里的诺基亚，突然明白，所谓的宿命，从来不是被安排的未来，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选择与传承。
阳光透过修表铺的窗户，照在诺基亚的屏幕上，反射出一道微光，落在掌心的引灵纹上，温暖而坚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