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邵节看着政委迅速消失的背影，无奈地看向自家陆云川：“云川，现在咋办？整个南部战队的经费和物资分配可都捏在王参谋长手里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他压低声音，“要不……咱先把人带着？等出了基地，你找借口先溜，我带她逛？”
陆云川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这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声音没什么起伏：“走吧。”
两人刚走到宿舍楼下，果然看见一个女同志等在那里。齐耳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浓眉大眼，穿着一身崭新的列宁装，修改了过于时髦的连衣裙设定，更符合年代背景，脖子上系着条淡黄色的小丝巾，脚上是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肩上挎着个半旧的军用挎包。虽然打扮符合时代，但眉眼间那股张扬自信、带着干部家庭优越感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王萍萍早就把陆云川的照片看了无数遍，一眼就认出了他。见到本人，她立刻主动迎上前，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伸出手：“你就是陆云川同志吧？你好！我叫王萍萍，我爸是王参谋长。以后就是基地的医生了，还请陆队长多多指教！”她说话落落大方，带着点知识分子的腔调。
陆云川停下脚步，神情没有一点波动，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去握她伸出的手，只简单回了两个字：“你好。”
王萍萍早就听说他性格冷，没想到冷到这种程度，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秒。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很快又自己调整过来，目光转向旁边的木邵节，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这位同志是……？”
木邵节赶紧上前一步打圆场，笑容憨厚：“王医生你好！我是木邵节，三营营长！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来我们基地！”
王萍萍对木邵节笑了笑，算是回应，但目光很快又转回到陆云川身上，显然兴趣重点在他那里。
她脑子飞快转着，首都军区好像有位姓陆的首长……她试探着问：“陆营长是首都本地人吗？”
陆云川：“……”（沉默）
王萍萍不死心，又笑着追问：“那你父母也在军区工作吗？”
陆云川：“……”（继续沉默）
木邵节眼看气氛又要僵住，赶紧打岔，语气带着点玩笑：“王同志，你这是来我们基地查户口来了？”
王萍萍尴尬地摆手：“没、没有，就随便问问。”没敢再继续。
陆云川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直接转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下达命令：“不是要熟悉环境吗？跟上。”
说完，他迈开长腿就往前走，速度不快，但绝对没有半点要迁就或者闲聊的意思。
王萍萍愣了一下，显然没遇到过对自己如此冷淡的男同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点不快，快走几步跟上。木邵节赶紧也跟在一旁，心里暗暗叫苦：这哪是熟悉环境，这简直是冰窖探险啊！
一路上，陆云川言简意赅得像是在报地图：
“左边，训练场。”
“右边，食堂。”
“前面，办公楼。”
“后面，机械厂。”
“那是机库和船厂，闲人免进。”
多一个字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风趣的介绍了。
王萍萍几次试图开启话题：
“陆队长，你们平时训练辛苦吗？”
“嗯。”
“听说你们飞行任务很危险？”
“还好。”
“陆队长喜欢听音乐吗？我带了新的唱片……”
“没兴趣。”
话题一次次被终结在王萍萍的脚趾尖上。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心里那点优越感和自信被打击得七零八落。
木邵节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拼命想找补：“啊哈哈，王医生，我们陆队就这样，话少！人特别好！特别可靠！是吧陆队？”
陆云川连个“嗯”都懒得给他。
就在王萍萍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考虑要不要借口离开时，一个小战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
“陆营长！陆营长！不好了！林笙同志在机械厂跟刘厂长吵起来了！眼看就要动手了！”
陆云川感觉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一下。
“走！”他言简意赅，立刻改变方向，朝着机械厂快步走去。木邵节和王萍萍下意识地跟上。
小战士在前面带路，还没走到机械厂，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一个中年男声气急败坏，一个清脆的女声毫不示弱。
刘厂长：“胡闹！简直是胡闹！这些工具、零件都是上级按计划分配下来的！都是有数的！你说要就要？你凭什么拿？你有什么资格用？弄坏了算谁的？浪费了算谁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和官僚式的推诿。
林笙的声音又急又气，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凭什么不能给我？！我也是在为军区工作！仓库里那些老掉牙的设备都快成古董了！我想办法修，是为谁？还不是为了大家能用上！
好，让我修可以，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就给我那些锈得都快散架的老工具，怎么修？现在我就需要几个合适的扳手、一套好点的螺丝刀、一点新焊锡！这要求过分吗？咋滴，光让我驴拉磨，还不给驴吃草啊？！”
林笙小嘴巴巴不停生怕他插上话，拿这东西是公家的话堵自己，在未来什么好的都会紧着自己科室用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陆云川等人走进车间，就看到林笙正站在一张堆满破烂工具的工作台前，气得脸颊通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桌上那堆寒碜的工具跟对面一个穿着工装、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对峙。那男人正是机械厂的刘厂长。
看到陆云川他们进来，林笙暂时停下了拍桌子的手，眨巴着眼，目光在脸色不佳的王萍萍和面无表情的陆云川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落在陆云川身上。
陆云川看到林笙脸上沾着机油、气鼓鼓的样子，原本冰冷的眼神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王萍萍也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同志。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袖子撸到手肘，脸上还沾着点机油渍，头发随便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黏在额头上，看起来……有点邋遢，但眼睛格外亮，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林笙看着这诡异的气氛（陆云川带着个陌生漂亮女同志），又看看陆云川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样，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眼珠一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八卦，嘴一咧，故意说道：
“哎呀！陆营长！这位漂亮的女同志是谁呀？不介绍一下吗？是您对象吗？郎才女貌，真般配！”
此话一出，木邵节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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