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养心殿内关于南境剿匪方略刚刚尘埃落定,君臣几人尚在消化这一重大决策的余韵中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迅捷的脚步声。
那名面容枯槁的十二内侍首领,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门口,并未直接闯入,而是通过内侍通传后,才快步走入殿内。
径直来到皇帝皓勋面前,单膝跪地,用那毫无波澜的尖细嗓音低声禀报道:“启禀陛下,方才于西苑静心园林,擒获一名擅闯宫禁、身手不凡的黑衣刺客。其同伙六人正在追捕另一名可能存在的接应者,现已将其押解至暗牢。”
“哦?”皓勋原本因定下剿匪大计而略显放松的神色瞬间收敛,眉头皱起,帝王的威严与不悦弥漫开来,“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接连擅闯朕的皇宫!真当朕的宫禁是市集不成!走!朕倒要亲自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他豁然起身,龙袍拂动,便要前往关押辛云的暗牢。
殿内的张炎丞相、皓讯、皓训两位王爷以及太子等人见状,也纷纷起身表示同去。
皇宫接连出现闯入者,这绝非小事,关乎宫廷安全与皇室颜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养心殿。一直等候在殿外湖畔的皓曦见父皇和众人神色凝重地出来,不由上前一步,轻声询问道:“父皇,发生了何事?”
见到皓曦,皓勋脸上的厉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但对于皇宫安全的问题,他依旧十分重视,沉声道:“曦儿,方才内侍来报,又擒获了一名擅闯皇宫的刺客。朕正要亲自去审问。”
“刺客?”皓曦心中微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晔。
而此刻的白晔,在听到“擅闯皇宫”、“擒获”这几个字眼时,心中猛地一紧!他想到了为了保护他而一直潜伏在暗处的辛云大哥!
难道……难道辛云大哥被发现了?还被抓住了?
一股巨大的惊慌和担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皓曦的衣袖,小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抬起头,用那双瞬间写满了焦急和无助的大眼睛望着皓曦,嘴唇微微颤抖,却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害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皓曦立刻感受到了白晔的异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为那“刺客”担忧的神情,心中顿时明了——被抓的那个“刺客”,十有八九就是白晔认识的人!
她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反手轻轻握住了白晔那冰凉而颤抖的小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传递着无声的安抚。然后,她抬头对皓勋道:“父皇,儿臣也想去看看。”
皓勋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她身边那个似乎被“刺客”消息吓到的、脸色苍白的小宫女,只当是小女孩胆小,便点了点头:“也好,让你也见识见识,免得日后不知深浅。跟紧朕。”
于是,一行人便在皇帝的带领下,朝着皇宫深处那阴森隐秘的暗牢方向行去。
皇宫暗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混合的难闻气味。
墙壁上挂着各种刑具,在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
辛云被特制的镣铐锁在冰冷的石壁上,双脚离地,只有脚尖能勉强触及地面。
左肩和右腿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止住了血,但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那特制的钢钉依旧封禁着他的内力,让他浑身酸软无力。
但他并未放弃。他紧闭着双眼,全力运转着体内残存的一丝内力,如同最坚韧的细丝,一点点地冲击、消磨着那钢钉带来的禁锢之力。
作为顶尖杀手,他经历过太多绝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在争分夺秒,试图在真正的审问或处决到来之前,恢复哪怕一丝行动力。
沉重的牢门被打开,火把的光芒涌入,照亮了辛云狼狈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
以皇帝皓勋为首,张炎、皓讯、皓训、太子、皓曦以及被皓曦紧紧牵着的、小脸煞白的白晔,陆续走进了这间阴暗的牢房。
看到被锁在墙上的辛云,尤其是他肩胛和腿上的伤痕以及那苍白的脸色,白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差点惊呼出声!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才忍住没有喊出“辛云大哥”四个字。
他只能用焦急、担忧、愧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辛云。
皓曦敏锐地感觉到了白晔情绪的剧烈波动,她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不要轻举妄动。
皓勋走到辛云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落入网中的“刺客”,帝王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声音冰冷:“说!你是谁?受何人指使?潜入皇宫意欲何为!”
辛云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即便面对南国皇帝,也没有丝毫惧色。
他的目光极其迅速地、不着痕迹地扫过人群,在白晔和皓曦身上停留了不到百分之一秒,看到了白晔眼中的焦急和皓曦那隐含的安抚之意。
他心中瞬间明了——白晔暂时安全,而且皓曦公主似乎知情并在保护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稍定。随即,他的目光便重新回到皓勋脸上,恢复了那种杀手特有的、空洞而漠然的神情。
对于皓勋的质问,他嘴唇紧闭,一言不发,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哼!倒是嘴硬!”皓勋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一名内侍上前,拿起一根浸泡过盐水的皮鞭,毫不留情地狠狠抽在辛云的身上!
“啪!”
清脆的鞭声在牢房中回荡。
辛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但他依旧死死咬紧牙关,连闷哼都没有发出一声,只有那骤然收缩的瞳孔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白晔看到这一幕,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死死抓住皓曦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皓曦感受到他的痛苦,心中也是不忍,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皓讯王爷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打量着辛云,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他看得出来,这人是个硬茬子,标准的死士或顶尖杀手做派,寻常刑罚恐怕难以撬开他的嘴。
而且,他敏锐地注意到,当皇兄问话时,这刺客的目光似乎极其隐晦地扫过皓曦和她身边那个小宫女……
皓讯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觉得,这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这个刺客,和皓曦那个过分漂亮的小宫女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张炎丞相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等酷刑有些不忍,但并未出声。
皓训王爷则是微微侧过头,似乎不愿多看。太子皓薪则是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牢房内,鞭打声和皇帝冰冷的质问声交替响起,而辛云,始终如同顽石般沉默,只有那偶尔掠过白晔的、极其短暂的眼神,透露着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一场意志的较量,在这阴暗的牢房中,无声地展开。而白晔的心,也随着那每一次落下的皮鞭,不断地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