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光流淌在南少宫连绵的殿宇楼阁之间。
在距离白晔所在静室不远的一处偏僻屋檐阴影下,顾新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眉头紧锁。
他之前隐约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深渊般的气息一闪而逝,其层次之高,让他这位经验丰富的龙象境武者都感到心悸。
他立刻警觉,试图追踪那气息的源头,可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汁,瞬间消散无踪,任凭他如何催动灵觉探查,都再无线索。
“奇怪……是宫内的哪位长老?还是……冲那小子来的?” 顾新心中疑虑重重,目光不由再次投向白晔静室的方向。
那小子身份成谜,天赋恐怖,身边还跟着李田那样的高手,注定麻烦不断。
这南少宫看似平静,水却深得很。
他又谨慎地探查了片刻,确认再无异常,那股骇人的气息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罢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自语,“看来这小子至少今晚是安全的。有那位曹老爷子在,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他决定不再徒劳搜寻,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屋檐,回到了南少宫安排给他的临时住处。“还得再盯两天,确保这小子安稳离开才行。”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白晔从深沉的内息调息中自然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无妄红尘》内力在体内潺潺流动,比昨日似乎又精纯浑厚了一丝。
他睁开眼,发现床边的木桌上不知何时放好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饭:一碗清粥,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他正觉得腹中饥饿,准备下床用餐,房门却被轻轻推开。
一身青衣,气质温婉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南溪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醒了?快趁热吃吧。”
白晔见到她,立刻想起昨天被她揪着衣领提溜、又拿糖“逼问”的场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叫道:“老、老师好。” 他记得昨天这位宫主冒充老师吓唬他来着。
他一边拿起馒头啃着,一边嚼着食物,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南溪青身上瞟,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含糊不清地说:“老师……有糖吗?”
南溪青被他这直白又带着点孩子气的讨要逗笑了,走到他身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捏了捏他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手感颇好。“大清早的就想吃糖?想得美。乖乖吃饭,今天也要好好去学堂听课,知道吗?”
白晔一听还要去听课,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嘴里塞着馒头,含糊地抗议:“啊?还要去啊……”
南溪青立刻板起脸,装出严肃的样子,音调微微抬高:“嗯?什么?不然,按你昨日擅闯我南少宫禁地的规矩,该怎么处置呢?”
白晔被她一变脸吓到了,连忙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双手摆动着,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试图“萌”混过关:“老师我错了!我去,我去听课!我一定好好听!”
看他这副模样,南溪青心里那点恶趣味得到了极大满足,忍不住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这还差不多,老实了吧?快吃,吃了赶紧去学堂,别迟到了。”
白晔乖乖点头,埋头努力对付早餐。
南溪青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说道:“对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看着你的家伙,老是这么藏着也不是事儿。你去跟他说,让他搬来和你一起住这间静室吧,地方也够。要是愿意,也可以在学堂门口陪着听讲,总好过鬼鬼祟祟的,跟偷窥一样。”
白晔抬起头,眨了眨清澈的眼睛,似乎才意识到顾大哥一直在附近保护他。他用力点点头:“哦,好!我知道了!”
南溪青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静室。
白晔快速吃完早饭,推开房门,对着外面空旷的院落,运起内力,声音清亮地喊道:“顾大哥!你出来吧!不用再躲了!老师说了,你可以和我一起住,也可以去学堂门口听课!”
声音在清晨安静的院落中回荡。
片刻后,旁边一棵大树的枝叶一阵轻微晃动,顾新有些无奈地现出身形,轻飘飘地落在白晔面前。
他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伸手弹了一下白晔的脑门:“你这小子……也太信任别人了吧?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么轻易就把我的行踪喊破了?”
白晔摸着被弹的额头,不解地看着他:“可是……老师是好人啊,她给我糖吃,还给我安排早饭和住处。而且,顾大哥你一直躲着多累啊。”
看着白晔那纯然信任、毫无心机的眼神,顾新一肚子关于“江湖险恶”、“人心叵测”的说教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认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算了算了,跟你这小子说不通。既然南宫主发话了,那我也就省点力气。走吧,我送你去学堂,顺便……看看这南少宫的课堂,有什么稀奇。”
他心想,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白晔身边,省得提心吊胆地隐匿气息,还要时刻提防被南少宫的高手当贼抓。
这位南宫主,行事倒是出人意料地……通透。
于是,清晨的南少宫,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一个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背着一柄古朴长剑,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年近二十、气质精干、眼神警惕的年轻男子,如同一个无奈的保镖。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白晔对即将开始的“学习”生涯似乎不再那么排斥,反而有点好奇。
而顾新,则开始思考,如何在这天才云集的南少宫,既保护好这个身份特殊的小子,又不至于显得自己太像个跟班。
新的一天,在这看似平静的南少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