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裴璟与裴玥两个小家伙已能跌跌撞撞地满屋子探索,稚嫩的童言稚语日益丰富,带给宸王府无尽的欢笑。楚倾云在享受着为人母喜悦的同时,那份深植于心的、来自现代的灵魂所带来的责任感,也越发清晰而迫切。
看着孩子们清澈求知的眼睛,她总会想起那句刻在骨子里的话: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大周如今军事渐强,民生改善,工技革新,但若没有与之匹配的、系统而开放的教育体系来培养下一代,这些成就终将如无根之木,难以参天,更无法确保长久的繁荣与文明的火种传承。
尤其是收复西州、西云郡之后,如何真正实现人心归附、文化融合,教育更是重中之重。她心中那份关于建设新式学堂的蓝图,已酝酿多时,如今越发觉得刻不容缓。
这日,她将初步拟定的《关于兴办官立新学堂及鼓励地方设学之纲要》仔细整理好,对裴衔道:“衔,我欲进宫面见父皇,详陈兴办新学之策。此事关乎国本,需朝廷鼎力支持。”
裴衔接过她递来的纲要,迅速浏览,眼中渐露赞赏与凝重之色。他深知妻子眼光长远,此策若成,功在千秋。“此策宏阔,恐触动旧利,引来非议。然其利国利民,毋庸置疑。我陪你一同进宫。”
御书房内,皇帝裴猿嗍听内侍禀报宸王夫妇求见,已知必有要事,即刻宣见。
行礼毕,楚倾云开门见山,将纲要呈上:“父皇,儿臣近日观稚子成长,思及国运将来,有一策思虑已久,今日特来禀陈,恳请父皇圣裁。”
皇帝接过,展开细看。越看,神色越是严肃,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微微颔首。
楚倾云在一旁清晰陈述:“父皇,我大周如今疆域拓展,新政频出,然国之根基,在于人才,人才之兴,始于教育。旧有私塾、官学,多以科举入仕为单一目标,所授经义固然重要,却失之偏狭,于算术、格物、地理、农工、商贸乃至基本律法常识,往往轻视或缺失。此等教育,难以培养出应对未来变局、真正能富民强国的实干之才。”
她顿了顿,见皇帝听得专注,继续道:“儿臣所请,并非废黜旧学,而是增立新学。拟于京城首设‘京师大学堂’为典范,下分男子学部与女子学部。”
“男子学部,”她条分缕析,“除精研经史子集以养德行、通晓治国之道外,增设算术、几何、简易格物(物理)、农学基础、工械常识、商贸律例、地理舆图等实用科目。依学生资质兴趣,可略有侧重,旨在培养通晓实务、各有专长的栋梁之材,而非只会吟诗作对的迂阔文人。”
“女子学部,”此言一出,皇帝和一旁的裴衔都微微抬眸,楚倾云却目光坚定,“女子亦为国民半数,其才智不应埋没于深闺。可授以文理识字、医术护理、账目管理、纺织改良、幼儿养育乃至基础律法知识。此举非为让女子皆如男子般出将入相,而是开启民智,使女子能明理持家、教养贤良后代,甚至可有一技之长,于国于家,善莫大焉。且,儿臣之医术、工巧,亦需传承,女子心思细密,或可在此道有所建树。”
她接着阐述推广之策:“京城大学堂办出成效后,可择要在各州府逐步推广官立新学堂。同时鼓励乡绅富户、商会集资兴办‘义学’、‘商学’,朝廷可给予匾额嘉奖、适度免税等优惠政策,并统一考核授业师长资质,提供基础教材。最终形成官学为引领、民学为补充,遍布各地的新式教育网络。”
最后,她掷地有声:“此举短期虽需投入,然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待新一代成长起来,他们将更有能力推动农工进步,繁荣商贸,明法守礼,巩固边疆。届时,我大周将不仅以武强、以物丰,更将以文盛、以智明,真正奠定万世不拔之基!收复之地,亦可通过兴学,加快文化交融,使其民心真正归附。 此乃儿臣一点愚见,请父皇明鉴。”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皇帝裴猿嗍缓缓放下手中的纲要,目光深邃地看着楚倾云,又看了看旁边神色坚定的儿子。他作为帝王,何尝不知人才的重要性,只是如此系统、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教育改革,其阻力可想而知。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沉稳与决断:“倾云此策,思虑深远,格局宏大。女子入学……确属惊世骇俗。然,你之前推行新医署、天工院,起初亦有人非议,如今看来,皆利国利民之大善政。”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巍峨的宫阙,缓缓道:“强国之本,确在育才。旧学不可废,新学亦当立。此事……朕准了。”
他转身,目光锐利:“然,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激起太大波澜。朕命你与衔儿,会同礼部、工部、户部,详细拟定章程,包括学堂选址、师资遴选、科目设置、经费筹措、考核标准等一切细则。先以京城为试点,稳妥推进。至于女子学部……”他略一沉吟,“初期规模可小,准入标准需严,课程设置尤需谨慎,以堵悠悠众口。待做出成效,再徐图推广。”
“儿臣(臣媳)领旨!定当周密筹划,稳步推行,不负父皇信任!”楚倾云与裴衔齐齐躬身,心中涌起澎湃的激情。她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但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一幅关于文明传承与复兴的宏伟蓝图,终于要在她的推动下,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