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在江面上平稳行驶。乌蒙(拾光)站在船舷边,心中规划着抵达东煌后的每一步。李妍的话语让他找到了新的方向——将功补过。他要利用此行,为未来搏一线生机。
数日后,货船抵达东煌商埠。乌蒙在处理完公务交接后,凭借记忆,找到了西云旧部设在码头区的一家名为“福顺杂货”的铺子。铺面不大,货物堆放杂乱,透着一种不起眼的平庸。
他观察片刻,确认无人跟踪后,绕到后院,用指尖以一种独特而急促的节奏敲响了木门。
门内先是死寂,随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门栓轻响,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浑浊却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睛。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带着风霜痕迹的男子。
乌蒙没有说话,直接做出了一个代表西云皇室暗卫最高级别联络的隐秘手势。
门后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骤缩。下一刻,门被迅速拉开,那老者在看清乌蒙面容的刹那,身体剧烈一颤,老泪瞬间涌出。他几乎是踉跄着将乌蒙拉进院内,反手栓上门,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压抑着声音泣不成声:
“殿下!……真的是您!老奴韩岐……老奴还以为……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殿下了!”他肩膀耸动,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持。韩岐,曾是西云皇宫内一名不起眼的管事,实则是安插在东煌多年的暗桩首领,对西云皇室忠心耿耿。
乌蒙看着跪伏在地、真情流露的旧部,冰封的心湖亦被触动,泛起酸涩的涟漪。他俯身,用力将韩岐扶起:“韩伯,快起来!如今……已没有什么殿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物是人非的苍凉。
韩岐就着乌蒙的手站起身,依旧激动地抹着眼泪,仔细端详着乌蒙,哽咽道:“殿下,您受苦了……国破之后,音讯全无,老奴和几个老伙计心都死了,只能在此苟延残喘,盼着能有复国的一日……”他将乌蒙让进内室,这里堆放着更多杂物,却收拾出了一处干净角落。
“韩伯,往事休提。”乌蒙摆摆手,打断了他关于复国的话头,眼神沉静,“西云已亡,这是事实。我如今能活着,已是侥幸。”
韩岐一愣,看着乌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稳与冷静,心中虽痛,却也知殿下必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殿下日后有何打算?老奴等虽势单力薄,但愿誓死追随殿下!”
乌蒙看着韩岐眼中毫不作伪的忠诚,深吸一口气,将早已思量好的计划和盘托出:“韩伯,我此次是随商船而来,不能久留。我确有一事,需你和留下的兄弟们相助。”
“殿下请吩咐!万死不辞!”
“第一,我要你们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秘密查探一个人——南诏段凌风,他如今化名瑖牧,就在东煌,很可能已混入官场。我要知道他确切的身份、官职、势力、行踪,以及与哪些东煌权贵交往。”乌蒙沉声道。
韩岐眼中闪过厉色:“段凌风!那个害我西云的祸首!老奴记下了,定将他查个底朝天!”
乌蒙点点头,继续道:“第二,留意东煌境内,是否有大周方面的特殊人员活动。无论是官方使节,还是看似商旅、实则别有目的之人。若有发现,暗中观察,记录其特征、动向,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韩岐虽然对“大周”心情复杂,但见乌蒙神色郑重,立刻应下:“是,老奴明白!”
“第三,”乌蒙强调,“你们的存在必须绝对保密,尤其是不能被段凌风的人察觉。所有情报,按以前的‘丙字三号’死信传递。我随船返回大周后,会定期找机会前来收取。你们只需蛰伏、观察、传递消息,保全自身为上。”
韩岐虽不解乌蒙为何要探查大周动向,又为何如此谨慎,但他对命令绝对服从:“殿下放心,老奴晓得轻重!定不负所托!”
交代完毕,乌蒙没有多留,拍了拍韩岐的肩膀:“韩伯,保重。西云……就剩下你们这些老臣子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殿下……”韩岐再次热泪盈眶,重重叩首,“您也要保重!老奴等……等您消息!”
乌蒙最后看了一眼这处承载着旧日回忆与忠诚的隐秘据点,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外面喧嚣的市井之中。
当他再次登上返航的货船时,心中已种下了希望的种子。他不仅是为了探查仇敌,更是为了给自己铺设一条可能的生路。东煌这潭深水,因他这枚意外落入的棋子,暗流变得更加汹涌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