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虚弱”地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李妍递到嘴边的温水,眼神刻意放空,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李友德端着那碗香气扑鼻的肉粥站在一旁,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小伙子,你总算醒了!可吓坏我们了!”李友德将粥碗递给女儿,关切地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晕倒在雪地里?”
乌蒙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质朴的老猎户和眼神清澈的少女,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他微微蹙眉,脸上露出努力思索却又一片空白的痛苦神色,缓缓摇头,声音依旧沙哑:“……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李妍喂粥的手一顿,和李友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那……你家在哪儿?还有什么亲人吗?”李妍不甘心地追问。
乌蒙继续摇头,眼神空洞:“……想不起来。”
“你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的?”
“……不知道。”
李友德父女又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是否与人结仇、是否遇到劫匪等等,乌蒙一律以茫然摇头或“不记得”、“不知道”回应,完美扮演了一个因高烧而记忆全失的病人。
这下可把李妍愁坏了。她放下空粥碗,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这……这可咋整啊?”她看向父亲,“他连自己是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能去哪儿?”
李友德看着床上那虽然醒来,但脸色依旧苍白、身形消瘦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老猎户心善,当初既然救了,就没有半途扔下的道理。“眼看就要过年了,总不能把他赶出去。看来……只能先在咱家过年了。”
李妍闻言,小脸垮了下来,嘟囔道:“爹,咱们这是救回一个什么煞神啊……不对,是救回一个大麻烦!啥都不记得,这往后……难不成还得一直赖在咱家?”她一想到自己还计划着开春去大周京城拜师呢,这凭空多出个需要照顾的“失忆”人士,她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乌蒙垂着眼睑,将他们父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李老头愿意收留他过年,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听到李妍那句“赖在咱家”,又有些不是滋味。想他乌蒙,何曾需要如此仰人鼻息,被人嫌弃是“麻烦”?
但他现在别无选择。这具身体确实虚弱,外面天寒地冻,他身无分文,又失去了国家和身份,离开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留在这里,至少能保住性命,徐徐图之。
李妍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乌蒙,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烧得太厉害,把脑子烧坏了?”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无奈,“算了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先好好养着吧,等身体好了再说。说不定哪天你就想起来了呢?”
乌蒙心中暗忖:想起来?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他抬起眼,对上李妍带着些许烦恼却又清澈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感激又虚弱的眼神,低声道:“……多谢……救命之恩。”
李妍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软,那点抱怨也消散了些,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最要紧。我去给你再盛碗粥。”
看着李妍转身出去的背影,乌蒙重新靠回床头,心中五味杂陈。他成功用“失忆”暂时规避了身份暴露的风险,但也因此被“绑定”在了这个普通的农家。前路茫茫,他这位西云皇子,如今竟真的成了需要倚靠猎户父女善心才能存活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模糊存在。
这滋味,比想象中更加苦涩。但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