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云执意要起身点灯,裴衔拗不过她,便松开了手。昏黄的烛光次第亮起,驱散了满室黑暗,也清晰地映照出彼此的脸庞。
楚倾云就着灯光,仔细端详着他。他确实清减了些,下颌线条更显冷硬,眉眼间带着长途跋涉和连日谈判积攒下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时,依旧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久别重逢的暖意。他身上穿着干净的墨色常服,带着皂角的清新气息,发丝也微有湿意,显然回府后已经洗漱整理过。
“你……”楚倾云看着他这明显收拾过才来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嗔怪道:“回来就回来了,弄得这般齐整作甚?定是累极了,怎么不让人叫醒我?我去给你弄些热汤水来。”说着又要起身。
裴衔长臂一伸,再次将她轻轻揽住,按回床边坐下,声音低沉而温和:“莫忙,我真的用过了。回来时管家还在值夜,已吩咐厨房做了些膳食,我用过了才过来的。”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寝衣柔软的布料,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管家都同我说了,你这些时日,既要打理医属教学,又要操心天工院和府中年节事宜,很是辛劳。我回来时见你睡得沉,便想让你多歇息片刻。”
他的话语平淡,却透着细致入微的体贴。他并非不想第一时间见到她,只是更心疼她的疲惫,宁愿压抑住自己满腔的思念与风尘,也要先让她安睡。
楚倾云听着他这番解释,心中那点小小的嗔怪早已化为满腔的酸软柔情。她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沉稳心跳,连日来的牵挂与此刻的安心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南诏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她仰起脸,还是不放心地追问。
“嗯,大体顺利。”裴衔简略地说道,不欲在此时多谈繁琐政事让她劳神,“段承佑见识了西云下场,不敢再造次,归附条款已基本敲定,后续事宜交由副使处理便可。我归心似箭,便先行回来了。”他省略了谈判桌上暗藏的机锋与南诏境内某些不安势力的潜在威胁,只将最终的好结果告诉她。
知道过程必定不像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但见他平安归来,楚倾云也不再深究。她伸手,指尖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柔声道:“回来了就好。路上定是日夜兼程,辛苦你了。”
裴衔握住她作乱的手,包裹在掌心,低头看着她灯下愈发清丽柔和的眉眼,只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与谈判的费神,在此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宁静与满足。
“不辛苦。”他低声应道,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淡香,“能赶回来,陪你与孩子们过年,便值得。”
窗外,腊月的寒风偶尔掠过屋檐,发出轻微的呼啸。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低语声渐渐轻缓下去,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温暖而缱绻。分别月余的思念与牵挂,在这静谧的深夜里,终于找到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