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云王都,金銮殿。
今日的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和诡异。龙椅上的隆多皇帝,眼窝深陷,面色灰败,连日的焦灼与恐惧已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疯狂光芒,昭示着他仍未熄灭的顽抗之心。
然而,比皇帝的状态更引人注目的,是御阶之下,那空空如也的太子之位。
时间一点点过去,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窃窃私语声却如同蚊蚋般在巨大的殿堂内蔓延开来。太子乌蒙虽非雄才大略,但以往除非重病,否则绝不会缺席早朝。尤其是在如今这般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储君不出,意义非同小可。
“太子殿下今日……为何还未至?”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终于忍不住,低声向身旁的同僚询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怕了?”另一人语带讥讽,声音压得极低,却道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猜想。楚倾云“只诛首恶”的话如同悬顶之剑,谁都知道那“首恶”指的是谁。太子不敢上朝,莫非是怕被推出去顶罪?
各种猜测在臣子们眼神交汇中传递,不满的情绪如同暗火,悄然燃烧。往日里,隆多积威甚重,无人敢公然质疑皇室。可如今,皇帝自身难保,大军压境,那点帝王威严在生死存亡面前,已显得苍白无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将这国家拖入深渊的,正是龙椅上那对昏聩疯狂的父子!
隆多自然也感受到了殿下那异样的氛围。他不是傻子,臣子们闪烁的眼神、压抑的交谈,无不指向对他和太子的怨怼。这让他心中怒火翻腾,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他需要太子在这里,需要展示父子同心、共度时艰的姿态(哪怕是假的),来稳住这即将崩溃的人心。
“太子何在?”隆多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气,打破了殿中的窃窃私语。
内侍监连忙上前,躬身回道:“回陛下,已派人去东宫请了,只是……尚未回复。”
“尚未回复?”隆多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加剧,“再派人去!告诉太子,无论有何事,立刻给朕上朝!若是身体不适,抬也给朕抬来!”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
旨意传下,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和不安的心跳声可闻。所有人都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约莫半炷香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名东宫侍卫和内侍,竟真的用一张软榻,将依旧昏睡不醒、鼾声轻微的乌蒙太子,直接抬进了金銮殿!
哗——!
整个朝堂瞬间一片哗然!
众臣目瞪口呆地看着软榻上那个形容不整、沉睡如死的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何等荒唐的景象!国之储君,在关乎国运的早朝之上,竟是这般不堪的模样被抬上殿来?
隆多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剧烈颤抖,指着软榻上的乌蒙,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这是怎么回事?!给朕弄醒他!弄醒他!”
东宫总管太监连滚带爬地出列,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颤声禀报道:“陛、陛下息怒!奴才们……奴才们实在是叫不醒殿下啊!从昨夜至今,殿下就一直如此沉睡,用了各种办法……都、都无效啊!后来……后来在太子侧妃灵犀公主的寝殿内,发现了这个……”
太监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一个空的玉质小瓶。
有见识的太医令上前接过,仔细嗅了嗅残留的微弱气息,脸色骤变,转身跪奏:“陛下!此乃……此乃药性极为猛烈的‘三日醉’!若非解药,中者需昏睡三日方醒!殿下……殿下这是着了道了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段灵犀!那个南诏公主!她竟然对太子用了如此虎狼之药?她人呢?
隆多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逆流,险些栽倒。他瞬间明白了,段凌风和段灵犀那两个祸害,不仅自己跑了,临走前还摆了西云一道,用这种方式极大地羞辱了西云皇室,彻底撕碎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废物!废物!全都是废物!”隆多状若癫狂,一脚踹翻御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朕养你们何用!查!给朕查!封锁全城,一定要把他们给朕抓回来!”
然而,他这歇斯底里的咆哮,此刻在众臣眼中,只剩下可笑与可悲。太子昏睡被抬上朝,南诏公主下药后潜逃无踪……西云皇室,已然威严扫地,成了天下笑柄。
许多大臣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心中最后的一丝忠诚,也随着那“三日醉”的空瓶,彻底碎裂了。或许,沈砚以死谏言的道路,才是西云唯一的生路。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暗流中加速汇聚,指向那对坐在权力巅峰,却已尽失人心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