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着零星雪沫,敲打着天工夫人府邸的朱漆大门。府内,楚倾云屏退了不必要的仆从,只带着影和几名天工院出身的核心工匠,站在前院的空旷庭院中。她手中一张刚刚绘就的《府邸改造堪舆图》。
“影,你带人将临街的东、南两侧院墙,按我图纸所标,各开出三道门户。东门宽大,便于车马运送药材重物;南门设双扉,作为寻常病患主要通道,须宽敞明亮。”楚倾云声音清晰,指令明确,如同在军中分派任务。
影抱拳领命,没有丝毫迟疑。她早已习惯,这位夫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其思虑之周详,行动之果决,远超常人。
楚倾云又转向那几位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的工匠。“前院的轿厅、门房、乃至部分倒座房,所有非承重的隔断、屏风,尽数拆除。”她一边说,一边用炭笔在图纸上指点,“我要的是一个开阔的通间,但需用可移动的素木屏风,分隔出至少八个独立诊区。地面需重新找平,铺设青砖,务必平整易于清扫。”
“夫人,如此大动干戈,恐惹非议……”一位老成些的工匠略显担忧。
楚倾云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乃陛下亲赐府邸,我自有处置之权。况且,我们并非拆毁,而是赋予它新的用处。记住,此处将来是‘诊堂’,首要便是‘亮堂’与‘洁净’。所有窗棂,换成能完全支起的新式活页窗,确保通风采光。”
安排完前院,她移步中院。“这些厢房,”她指着第二进院落的东西厢房,“内部重新隔断,每间只安置一至两张床铺。墙壁以灰泥抹平,力求光滑无隙。窗户内侧加装可拆卸的纱窗,夏季防蚊虫,冬季可糊纸保暖。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强调道,“每间房靠墙处,需预留通风管道,利用热空气上升原理,引至屋脊特制的排气口,具体构造,稍后我画详图给你们。”
工匠们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对“空气流通”的极致要求,他们闻所未闻,但联想到天工院那些精妙器械,又觉得在夫人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最后,她来到最深处、最为安静的后院。这里原本是预留的园林和书房,景致最佳。
“此处,将是‘医学传习所’。”楚倾云目光扫过假山池塘,“池塘填平,铺设石板作为晾晒药材的场地。那座主要的花厅,改造为‘讲学堂’,正前方墙壁用墨漆涂黑,制成‘黑板’。多打造一些可移动的长条桌椅,方便记录与讨论。”
她又指向几间偏房:“这些,作为‘实操室’和‘药房’。实操室内需定制一批人体骨架模型(以木质雕刻),以及用于练习针灸、包扎的器具。药房则需打造多排带抽屉的立柜,按药材性味、功效分门别类,严格标注。”
在整个改造过程中,楚倾云几乎每日亲临现场,监督指导。她带来了天工院特制的测量工具,确保尺寸分毫不差;她亲自调试用于消毒的烈酒浓度,指导如何高效煮沸清洗布帛;她甚至设计了以细棉布为里,中间夹以薄薄药棉的“口罩”,要求所有进入病区与教学区的人员佩戴。
工匠们从最初的惊疑,到后来的叹服,再到最后的全心投入,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座象征荣宠的深宅大院,如何被一点点凿开围墙,打通隔阂,注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理性与关怀的新生灵魂。
当最后一块“仁心医署”的匾额悬挂于正门之上时,这座府邸已然脱胎换骨。它不再仅仅是功勋的象征,更成了一座融合了楚倾云超越时代的医学理念与天工巧思的奇特造物。寒风依旧,但这座改造一新的府邸内,却仿佛孕育着足以驱散病痛严寒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