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喜宴渐散,宾客的恭贺声远去,宸王府深处的洞房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静谧。龙凤喜烛高燃,跳动的火焰将满室映照得温暖而朦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甜香。
裴衔挥手屏退了所有侍候的嬷嬷与侍女。当房门被轻轻合上的那一刻,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走到端坐在床沿、依旧顶着红盖头的楚倾云面前,脚步竟有几分罕见的沉重与迟疑。这一路走来,实在有太多不易。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的玉称,指尖微颤,缓缓挑开了那方鲜红的盖头。
烛光下,盛装的楚倾云抬眸望来,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平日里清冷的眸光此刻被烛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美得惊心动魄。裴衔只觉得呼吸一窒,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叹息,在她身边坐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倾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们……总算……是夫妻了。”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前有太子,后有西戎赫连铮的欣赏,再到南诏段凌风明目张胆的争夺,其间波折重重,险象环生。最终将她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他心中感慨万千。
楚倾云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灼热与微微的湿意,知他心情激荡。她任由他握着手,另一只手却轻轻抚上颈间,那里戴着一条极其细微、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的纳米项链。
她看着他,眼神清亮,带着一丝狡黠和不容置疑的认真,旧话重提:“裴衔,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吗?你若敢惹那些烂桃花,或是负了我……”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楚倾云,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裴衔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目光坚定如磐石:“此心天地可鉴,今生来世唯你一人。”
楚倾云满意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问出了一个埋藏心底许久的疑问:“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当初我被敌国所掳,用来威胁你开启城门……当时在城楼之上,看到我被刀架着脖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裴衔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后,他抬眸,眼神坦荡:“说实话,当时情况危急,我看到你被挟持,心急如焚。但开城投降,关乎一城百姓和边境安危,绝非儿戏。我……确实犹豫挣扎过。”他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但我最终的决定是,不会开城。我会立刻挑选死士,不惜一切代价突袭营救。若救不下……我会亲自为你报仇。
这个答案,残酷而真实,带着军人的铁血与责任。楚倾云静静地听着,眼中最初的那丝探究渐渐化为了了然,甚至是一抹欣赏。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庸人。
她忽然轻笑出声,抬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还好,我没看错人。也幸好……我自己足够强,没给你做这种艰难抉择的机会。”
这时,裴衔目光扫过一旁紫檀木圆桌,上面摆放着系着红线的合卺酒。他起身执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递到楚倾云面前,声音低沉温柔:“娘子,合卺酒还未饮。”
楚倾云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眼,伸手接过。两人手臂交缠,目光交融,将杯中甘醇的酒液一饮而尽。酒液微甜,仿佛也预示着他们未来生活的美满。
饮罢合卺酒,裴衔放下酒杯,重新坐回她身边,眼中情意更浓。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随即缓缓向下,探寻那抹诱人的红唇。
楚倾云闭上眼,感受着他逐渐靠近的温热气息。
就在他两人情动,相拥着缓缓向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倒去时——
“嘶——!”
“嗯?”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低呼,动作猛地顿住。裴衔感觉后背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楚倾云也觉得身下似乎铺着一层细碎不平的东西。
裴衔蹙眉,迅速揽着楚倾云坐起身,一把掀开了锦被。
烛光下,只见床铺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饱满的花生、圆润的桂圆、硕大的红枣和连皮的莲子!
原来竟是“撒帐”留下的“早生贵子”!
看着满床滚动的干果,再看向对方有些错愕又忍俊不禁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方才那旖旎缠绵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轻松真实的温馨。
裴衔摇头失笑,仔细地将那些干果拂到床榻内侧:“这些嬷嬷……倒是想得周全。”
楚倾云也笑着帮忙,捡起一颗红枣:“看来,长辈们盼着抱孙儿的心,比我们还急切呢。”
经此一闹,两人之间最后一丝沉重感也烟消云散。裴衔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红烛摇曳。锦帐缓缓落下,掩去一室春色。唯有那满床象征多子多福的干果,静静地见证着这对历经波折的新人终于迎来的洞房花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