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弩”的成功与“惠民渠”规划的震撼,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深潭,虽未立即改变水面的高度,却让潭底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微妙而坚实的变化。皇帝心中的天平,正悄然向着宸王与楚倾云倾斜。然而,风暴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不会因短暂的平静而停止生长。
这一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打破了表面的平衡。
军报来自与南诏接壤的滇南卫。奏报称,边境数个靠近南诏的村寨,近半月来接连遭遇不明身份的匪徒袭击。这些匪徒行动迅捷,手段狠辣,抢掠粮草财物之余,更焚毁村舍,杀伤民众,造成数百人流离失所,边境人心惶惶。滇南卫已加派兵力巡防,但匪徒熟悉地形,来去如风,成效不彰。最令人不安的是,根据幸存者描述和一些零星交手的痕迹判断,这些匪徒的装备和战术,不似寻常山匪,反倒隐隐透着南诏军中的风格。
军报直达天庭,立刻在有限的知情人中引起了震动。
宸王府内, 裴衔看着抄送而来的军报副本,眼神冰冷如刀。“不明匪徒?南诏风格?”他冷哼一声,“段凌风,这就是你‘友好’的下一步吗?”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段凌风在施加压力,一种更阴险、更难以直接指责的军事试探和骚扰。目的很简单:制造边境紧张,放大“暂缓婚期”带来的不确定性,让大周朝廷内部主和的声音抬头,甚至可能借此污蔑楚倾云是“引发边患的祸源”。
“玄风,”裴衔沉声道,“让我们在滇南的人动起来,仔细查!我要知道这些‘匪徒’的准确来历、人数、据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工院中, 楚倾云也很快从裴衔处得知了这一消息。她凝视着地图上滇南的位置,秀眉微蹙。这绝非巧合。“他们在逼宫,用边境百姓的鲜血和安宁作为筹码。”她感到一阵愤怒,这种将政治博弈代价转嫁给无辜平民的行径,触及了她作为军人的底线。
“王爷打算如何应对?”她问裴衔。
“增兵,清剿,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裴衔语气斩钉截铁,“但需一个合适的理由和统帅,否则容易被南诏反咬一口,说我大周主动挑衅。”
楚倾云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或许,我们可以在‘神机弩’上做文章。新弩虽好,未经实战检验,终是纸上谈兵。滇南山林密布,正是检验其山地作战效能的最佳场所。可奏请陛下,派一支精锐携带新弩前往滇南,一则助剿匪患,二则实战练兵。”
裴衔闻言,眼中一亮:“好主意!此举名正言顺,既可展示我朝新锐军械之利,威慑南诏,又能切实解决边患。父皇定然应允。” 这无疑是一步妙棋,将南诏的阴谋巧妙转化为展示肌肉的机会。
南诏使馆内, 段凌风自然也得知了边境的“骚乱”。他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一切自然是他暗中授意。他要让大周皇帝知道,拒绝他的“好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并不指望这点骚扰能真正动摇大周根基,但只要能让对方难受,能让朝堂上那些害怕战争的声音变大,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他在等待,等待大周朝廷内部出现分歧,或者,等待一个可以进一步扩大事端的借口。
景阳宫中, 贤妃和裴子绗也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母妃,机会来了!”裴子绗兴奋道,“边境不稳,正是攻击裴衔和楚倾云的好时机!可以弹劾裴衔掌管军械,却让边境生出如此事端,是其失职!更可借此重提楚倾云乃不祥之人,她一到滇南附近就出事!”
贤妃却比他冷静:“稍安勿躁。此时跳出来,太过明显。让你的人在朝会上,只需强调边境百姓之苦,呼吁稳妥处理,切勿轻启战端即可。要把‘担忧百姓’的姿态做足,把‘可能引发大战’的责任,隐隐引到坚持强硬立场的人身上。”
一时间,滇南边境的烽火,仿佛一条引线,再次点燃了京城内外的暗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乾清宫,等待着皇帝的决策。
皇帝在御书房内,看着滇南的军报,又看了看案头关于“神机弩”试射成功的详细奏章和“惠民渠”的规划图,目光深邃。他深知,这不仅仅是剿匪,更是一场政治和军事的博弈。段凌风在试探他的底线,而他,也需要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展示大周的决心和力量。
片刻沉吟后,皇帝提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缓缓写下:
“着宸王裴衔,即日遴选精锐,携新制神机弩,奔赴滇南,清剿匪患,安抚边民,扬我国威……钦此。”
一场以剿匪为名,实为两国暗战的风云,即将在西南边陲拉开序幕。而楚倾云的名字,也再次与边疆安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