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为南诏使团接风的宫宴气氛热烈,但在这份热烈之下,却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暗流。南诏大皇子段凌峰谈笑风生,眼神却不时锐利地扫过全场,尤其是在裴衔与楚倾云身上停留。而灵犀公主,自入席后,那双含情美目便几乎焦着在了裴衔身上,对他冷峻的侧颜和周身那股尊贵威严的气度痴迷不已。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段凌峰见时机差不多,忽然起身,对着御座上的皇帝举杯,朗声道:“皇帝陛下,此次本王奉父王之命前来,一是为恭贺大周平定西戎,拓土开疆之喜;二来,也是为续两国秦晋之好。吾妹灵犀,年已及笄,容貌性情皆乃南诏翘楚,父王与本王皆愿为其择一良配,以固两国盟约。不知陛下座下,可有适龄英杰,堪配吾妹?”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将和亲之意抛出,却又将选择权看似交给了大周皇帝。
皇帝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捋须笑道:“大皇子所言极是。南诏与大周乃兄弟之邦,若能亲上加亲,自是美事一桩。朕之皇子中,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皆尚未正妃,皆是青年才俊,大皇子与公主可细细考量。” 他刻意略过了裴衔,意思再明显不过。
然而,不等段凌峰回话,灵犀公主竟自己站了起来。她脸颊绯红,不知是酒意还是鼓起的勇气,对着皇帝盈盈一拜,声音娇柔却带着异常的坚定:“皇帝陛下,灵犀……灵犀心中已有所属,无需再考量的。”
满场目光瞬间聚焦于她身上。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仍温和道:“哦?不知公主属意朕哪位皇儿?”
灵犀公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裴衔的方向,伸出手指直指过去,声音清晰地说道:“灵犀倾慕宸王殿下英姿,愿嫁与宸王殿下为妃,永结同心,还望陛下成全!”
哗——!
尽管有所预料,但一位公主如此不顾矜持,当众指名道姓要嫁一位已有婚约的男子,还是引起了殿内一阵低低的哗然。众人的目光在裴衔、楚倾云和灵犀公主之间来回逡巡。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段凌峰却在一旁故作惊讶,随即又露出“妹妹年幼任性还请见谅”的无奈表情,实则乐见其成。
裴衔的面色瞬间冷若寒冰。他放下酒杯,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微微侧首,目光如冰冷的箭矢般射向灵犀公主,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厉,清晰地传遍大殿:
“公主美意,本王心领。但本王早已言明,此生唯倾云一妻足矣。本王与倾云患难与共,情深意重,绝非旁人可插足。公主金枝玉叶,还是另择良配为好。你的厚爱,本王——消受不起。”
“消受不起”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拒绝与疏离。
灵犀公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从未受过如此直白而屈辱的拒绝。她可是南诏最受宠爱的公主!他怎么能……怎么敢……
“为……为什么?”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不甘,“是因为她吗?”她猛地指向楚倾云,“她不过一个将军之女,只会舞刀弄枪、摆弄些奇巧玩意儿!她能给你什么?我可以帮你稳固南诏,我可以……”
“公主!”裴衔厉声打断她,语气已带上了明显的怒意,“请注意你的言辞!倾云是本王认定的王妃,是本王的挚爱,她的价值,岂是你能妄加评判的?本王需要的不是靠女人来稳固的江山,本王要的,自会亲手去取!至于你南诏的助力,”他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段凌峰,“若真心交好,大周自以礼相待;若另有所图,本王麾下的将士,也并非摆设!”
这番话,霸道、果决、甚至有些狂妄,却完美体现了裴衔的性格和他对楚倾云毫无保留的维护。他将灵犀公主那点心思和南诏可能的算计,直接撕开摆在明面上,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宸王这强硬无比的态度震慑住了。
灵犀公主被噎得说不出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羞愤欲绝。
段凌峰的脸色也终于变得难看至极,裴衔的话几乎是当面打他的脸。
皇帝见状,知道火候已到,这才缓缓开口,打圆场道:“衔儿!不得无礼!”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之意,随即又对段凌峰道:“大皇子,公主,宸王性情耿直,且与倾云感情甚笃,此事……确是强求不得。朕方才提的几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不妨再考虑考虑?”
局面一时僵住。灵犀公主当众受此大辱,岂肯轻易罢休?而裴衔的强硬,也彻底激化了矛盾。一场原本表面和谐的接风宴,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而楚倾云,自始至终安静地坐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风波都与她无关,却又无形中成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