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穆铮”受伤且要见自己,楚倾云眉头微蹙。纳米传感器之前反馈的异常数据让她对此人始终存有一分警惕,但他此刻毕竟是伤患,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裴衔的脸色则瞬间沉了下来。那个装模作样的药商,又在玩什么把戏?他本能地厌恶任何试图接近楚倾云的男人,尤其是这个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的“穆铮”。
“怎么回事?”裴衔声音冷冽地问斥候。
“回王爷,”斥候连忙回禀,“据巡逻队说,穆先生似乎想去伤兵营后山为您和县主采集些清热润喉的野菊,不小心误入了新划定的军事禁区,守卫士兵上前阻拦盘问,言语间可能有些冲突……推搡之间,穆先生摔下了一个小陡坡,头撞到了石头,流了不少血,昏迷前一直念叨着县主……”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显得“穆铮”十分知恩图报,体贴入微。
裴衔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误入军事禁区?这么巧?他看向楚倾云:“你怎么看?”
楚倾云面色平静:“无论缘由,他既受伤,我需回去看看。”医者的本能让她无法对伤者视而不见,尽管心中疑虑未消。
“本王同你一起去。”裴衔立刻道。他倒要看看,那个男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两人快马加鞭赶回大营。一进伤兵营,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张床铺前,王老军医正在为床上之人包扎头部,白色的绷带已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穆铮”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嘴唇干裂,看起来伤得确实不轻。他 unconscious 中,似乎仍在无意识地低喃:“……县主……危险……别去……”
这副情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个一心报恩却不慎遭难的老实人。
楚倾云快步上前:“王军医,情况如何?”
王老军医连忙回身行礼:“回县主,穆先生头部撞击,伤口颇深,失血不少,且有轻微脑震荡之象,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楚倾云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和瞳孔反应,纳米传感器也同步进行扫描。伤势确实是真的,出血量和生命体征的微弱也符合重伤特征。然而,传感器再次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异常的生理指标波动,尤其是在她靠近时,波动似乎有瞬间的加剧。
这绝非常规伤病该有的反应。
她不动声色,取出银针,一边为他施针稳定情况,一边对王军医道:“用的何药?我看看方子。”
王军医递上药方,楚倾云扫了一眼,提笔添减了两味药,使其更对症且能中和某些可能引起异常反应的成分:“按这个方子抓药煎服。他需要绝对安静。”
“是,县主。”
这时,“穆铮”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 initially 涣散迷茫,聚焦后看到楚倾云,顿时露出急切之色,挣扎着想坐起来:“县主……您……您没事就好……那后山……有陷阱……别去……”他语气虚弱,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担忧”。
裴衔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闻言冷笑道:“哦?后山有陷阱?穆先生是如何得知的?又为何偏偏去了那片刚划定的禁区?”
赫连铮似乎这才看到裴衔,脸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挣扎着要行礼:“王……王爷……在下……在下只是偶然听巡逻的军爷提及那边新设了禁区,心中好奇……又想着县主近日辛劳,嗓音微哑,便想采些野菊……没想到……冲撞了军爷,是在下的不是……”他说的合情合理,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更显得委屈又懂事。
楚倾云按住他:“你伤势未愈,不宜多动,好生躺着。”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赫连铮顺势躺下,目光却依旧黏在楚倾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和……依恋?“多谢县主再次救命之恩……在下……又给您添麻烦了……”
裴衔看着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胃里一阵翻腾,恨不得立刻将人丢出军营。但他没有证据,只能强压怒火,对楚倾云道:“既然人没事,就让军医照料吧。倾云,硝石矿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随我来。”
楚倾云点点头,对王军医又交代了几句,便准备随裴衔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赫连铮忽然虚弱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力道很轻,一触即分,却足以让人察觉。
楚倾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只见他迅速收回手,仿佛意识到失礼,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眼神躲闪,低声道:“在……在下失礼了……县主……万望保重……”那模样,活像一个情窦初开又羞涩不安的少年郎。
这一招以退为进,配上他那张俊美又带着伤的脸,极具迷惑性。
连周围的一些士兵和医徒都露出了同情和理解的神色。
楚倾云眸光微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嗯,你也是。”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裴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狠狠剜了赫连铮一眼,对方却只是报以一个虚弱又“无辜”的眼神。
一出伤兵营,裴衔便忍不住冷声道:“此人绝非善类,倾云,你离他远点!”
楚倾云停下脚步,看向他:“王爷,我知道。”
“你知道?”裴衔一愣。
“他身上的疑点很多。”楚倾云平静道,“伤势虽真,但某些反应不合常理。我会留意他。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他仍是伤患。”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留他在眼皮底下,或许比让他藏在暗处更容易看清他的目的。”
裴衔闻言,心中的郁气稍散,原来她并非被蒙蔽。但一想到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他还是极其不爽。
“本王会让人十二个时辰盯死他!”裴衔咬牙道。
而伤兵营内,躺在床上的赫连铮,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唇角极快地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苦肉计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效果似乎不错。他能感觉到,楚倾云对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至少,怜悯和关注是有的。
至于裴衔的怒火?那正是他想要的。越是打压,越能衬托出他的“弱小”与“无辜”。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这番精心算计,看似一步步拉近与她的距离,实则在将一颗心更深地陷入那无法回头的泥潭之中。他更不会想到,楚倾云的冷静,并非动摇,而是洞察一切的审视。
狩猎者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人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