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内的气氛微妙而静谧,楚倾云握着那瓶凝神丹,能清晰地感受到裴衔目光中沉甸甸的未言之语。她正思忖着该如何打破这沉默,帐外突然传来极有规律的三长两短叩击声——这是玄风的特定信号。
裴衔神色一动,眼底的探究与复杂瞬间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冷冽:“进来。”
帐帘掀开,一道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快步走入。来人一身风尘仆仆的轻甲,面容与裴衔身边那位沉默寡言的贴身护卫玄风有六七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沙场历练出的沉稳与煞气。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绝对的恭敬:
“末将玄影,参见王爷!奉陛下密旨,率一千精锐龙骑卫,昼夜兼程前来驰援!王爷,您……”他抬起头,目光急切地在裴衔身上扫过,见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目光立刻转向一旁的楚倾云,语气变得更为敬重,“县主安好?末将来迟,让您受惊了!”
他的问候自然而关切,仿佛保护楚倾云是他的首要职责和本能。
楚倾云微微颔首:“玄影将军辛苦,我无恙。”她对玄影的出现并不意外。自从他奉命护送她回京,一路历经太子数次围杀,她屡出奇计、冷静应对,早已折服了这位骄傲的将军。之后在京中,玄影更是常常隐在暗处护卫,对她种种“出格”之举和能力已见怪不怪,甚至心生钦佩。
裴衔看着玄影对楚倾云那发自内心的恭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玄影是他最信任的将领之一,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裴衔核心圈层对楚倾云的接纳。
“起来吧,玄影。你来得正是时候。”裴衔虚扶一下,“本王无恙,方才不过是诱敌之计。”
就在这时,又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玄影身侧,正是玄风。他对着裴衔微一颔首,随即看向楚倾云,语气虽依旧平淡,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回禀意味:“县主,营外三里处发现可疑信号,频率与离京前您让属下留意截获的林家暗讯一致。对方似乎在尝试联络。”——此番传递边关消息、并与京城保持联系的,正是玄影及其麾下精锐,他们对楚倾云的命令早已习惯性服从。
果然上钩了!裴衔与楚倾云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哥,”玄风这才转向玄影,低声道,“军中内鬼已按县主之计露出马脚,王爷与县主正欲收网。”
玄影闻言,毫不意外,反而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他看向楚倾云,抱拳道:“县主神机妙算!末将带来的龙骑卫已秘密控制大营各处要害及外围通道,随时听候县主与王爷调遣!”他直接将楚倾云放在了与王爷同等的位置上请示。
裴衔颔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向信号区域:“玄影,你立刻率龙骑卫,暗中合围此地,设下天罗地网,不得走脱一人!玄风,带你的人潜入核心,找出那只老鼠,要活的!”
“末将遵命!”玄影领命,眼中锐光毕露。 “是。”玄风应声,身影悄然而逝。
兄弟二人动作迅捷如电,执行力极强。
楚倾云看着这对得力干将,心中安定。她转向裴衔,轻声道:“有玄影将军和龙骑卫在,大局定矣。”
裴衔看向她,目光深沉:“他们亦是你的底气。”他意指玄影早已被她收服,以及她自身所展现出的、足以令能人折服的实力。
楚倾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玄影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再次对楚倾云郑重道:“县主,离京前陛下严令确保您与王爷万全。您有何吩咐,龙骑卫上下莫敢不从!”这话既是圣意,更是他个人的绝对承诺。
“将军辛苦,当前以擒拿内奸、稳定军心为重。”楚倾云从容回应,俨然已是女主人的气度。
玄影重重点头,这才转身,甲胄铿锵,大步流星而去。
帐内再次剩下二人。经过玄影玄风这一打岔,那微妙的张力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并肩作战的默契与信任。
“玄影……似乎对你极为信服。”裴衔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楚倾云坦然道:“回京一路,生死与共,将军是性情中人,自然看得清谁才是值得效忠之人。”她这话一语双关,既指玄影,也隐隐指向她自己与裴衔的关系。
裴衔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纠缠于此,转而道:“有他们兄弟在,内鬼插翅难逃。待此件事了,大军需尽快恢复元气。”
“嗯。”楚倾云点头,“解药已见效,后续调理需跟上。药材补给……”
“本王已令龙骑卫全权负责,绝不会再出纰漏。”裴衔斩钉截铁。
玄影潜伏于暗处,如同狩猎的豹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黑暗。他想起护送楚倾云回京时,她如何料敌于先,以奇毒妙计一次次化解太子杀局;想起她在京城看似随意、却总能切中要害的指令;想起她方才镇定自若布下陷阱的风姿……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
这样的女主子,才配得上他家王爷。才值得他玄影誓死效忠。
他轻轻抬手,打了个手势。
四周黑暗中,龙骑卫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缩紧了包围圈。
猎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