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云刚走出紫宸殿不远,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楚倾云!”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自身后传来。楚倾云脚步未停,甚至连速度都未曾改变,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太子裴承昱几步追上,与她并行,侧头死死盯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压低的声音里满是阴鸷:“你真是好手段啊!在边关勾搭上裴衔不够,如今回京,三言两语便哄得父皇龙心大悦?本宫倒是小瞧了你这狐媚功夫!”
楚倾云这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裴承昱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宫礼,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疏离的客气:“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殿下言重了,陛下圣心独断,明察秋毫,臣女不过是据实回话,不敢有丝毫欺瞒,更当不起殿下如此赞誉。”
她将“赞誉”二字咬得微微重了些,仿佛真的在感谢他的“夸奖”,气得裴承昱胸口一堵。
“据实回话?”裴承昱逼近一步,试图以身份和气势压迫她,“你那套鬼话骗得了父皇,骗不了本宫!万军之中生擒皇子?就凭你?楚倾云,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裴衔为了给你脱罪,故意编造的谎言?那邶国皇子现在何处?只怕早已被你们杀人灭口了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语气越发咄咄逼人。周围偶尔有宫人经过,见状都吓得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楚倾云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裴承昱,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让裴承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殿下,”她缓缓开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困惑,“您似乎……很不希望邶国六皇子还活着?也很不希望凛州之围得解?更不愿意看到臣女为朝廷立下些许微末之功?莫非……殿下与那邶国大将秦昊,有何臣女不知的默契不成?”
她这话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如同软刀子,直插裴承昱最敏感的地方!暗示他通敌?这罪名若是坐实,简直是万劫不复!
“你!你放肆!血口喷人!”裴承昱脸色骤变,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这个女人。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怒吼:“楚倾云,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宫乃一国储君,岂容你如此污蔑!”
“殿下息怒。”楚倾云立刻从善如流地垂下眼帘,语气变得“惶恐”又“委屈”,“臣女失言了。只是殿下方才所言,实在让臣女……心生惶恐,不免多想了几分。毕竟,殿下您之前还那般‘关切’臣女滞留边关恐扰军心,如今臣女侥幸未死,还略有寸功,殿下却似乎……很不高兴?”
她以退为进,将“通敌”的指控轻飘飘带过,转而抓住他前后矛盾的态度猛攻,句句都在暗示太子心胸狭窄、嫉贤妒能。
裴承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承认自己不高兴?那就是坐实了嫉贤妒能。否认?可他那兴师问罪的态度又摆在眼前。
“你……你巧舌如簧!”裴承昱半晌才憋出一句,气势已然弱了大半。
楚倾云却忽然莞尔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冰湖,瞬间冲淡了方才的针锋相对,却让裴承昱更加警惕。
“殿下说笑了。”她语气轻松下来,“臣女不过是想提醒殿下,如今六皇子秦玦正被王爷好生‘款待’着,日后两国谈判,他可是重要的筹码。陛下对此也十分重视。殿下若对此事存疑,不妨亲自去问问陛下,或者……等王爷回京后,亲自问问那位六皇子殿下?”
她轻描淡写地将皇帝和裴衔都拉了出来,彻底堵死了裴承昱继续纠缠“真假”问题的可能。
裴承昱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楚倾云,却发现自己竟拿她毫无办法!打,打不得。骂,骂不过。论心机,似乎也完全落了下风。他第一次在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面前,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好……好得很!楚倾云,我们走着瞧!”裴承昱撂下一句狠话,再也无法维持风度,铁青着脸,拂袖而去。那背影,竟带着几分狼狈。
楚倾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只剩下一片冰寒。
走着瞧?当然要走着瞧。
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摆,重新迈开步伐,向着皇后所居的凤仪宫方向走去。
刚才那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那位统领后宫、太子生母的皇后娘娘,恐怕早已备好了“盛宴”,正“恭候”着她呢。
她倒是很期待,这位古代的宫斗冠军,手段能有多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