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如同夏日里驱不散的蚊蝇,嗡嗡作响,惹人心烦。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楚倾云,却仿佛置身事外,每日依旧忙碌不堪。
皇帝赏赐的府邸暂时充作了“天工院”的临时办公之所。院内一角,已被她改造成简易的育苗区,但更多的精密工作,则是在无人能窥见的纳米实验室空间内进行。那些从归途“发现”的土豆块茎、辣椒籽、西红柿种子等,正在实验室最适宜的环境下悄然发芽、生长,其长势远非外界条件可比。楚倾云需要先在这里完成初步的优选和适应性培育,才能放心推向外界。
大婚在即,王府和楚家自有专人操持繁琐礼仪,无需她过多费心。她将精力主要放在了两件事上:一是天工院未来的长远规划与选址(这需要与工部、钦天监共同勘定);二就是眼下最紧迫的——新作物的试种推广。
皇家御田固然条件优越,管理规范,但楚倾云深知,若想真正惠及百姓,让高产作物快速推广,必须考虑更普遍的种植环境和条件。加之近日京城关于她“妖异”、“不祥”的流言,她也想借此机会,真正走到民间去看看。
这日,她换上一身利落的棉布衣裙,未施粉黛,只带着影和两名扮作普通随从的护卫,悄然出了城,直奔京郊的农田。
时值春末夏初,田野间一片生机勃勃。农夫们正在田间辛勤劳作,除草、施肥、引水灌溉。楚倾云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沿着田埂慢慢行走,仔细观察着不同田块里作物的长势、土壤的墒情、农夫们使用的农具和耕作方式。
她看到有老农正吃力地用传统的直辕犁翻地,效率低下;看到有田里的水稻植株稀疏,显然播种技术或种子本身有问题;也看到一些农户种植的瓜果蔬菜,因缺乏有效的病虫害防治方法而叶片枯黄。
看着眼前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依靠土地艰难求生的百姓,楚倾云心中那些因流言而产生的一丝阴霾彻底消散了。与这些实实在在的民生相比,那些宵小之辈的诋毁,显得何其可笑与渺小。
她走到一片正在歇息的农夫旁边,温和地开口:“老伯,打扰了。我看您这地里,用的还是老式的犁吧?”
那老农见问话的是个衣着朴素、面容和善的年轻女子,虽然气度不凡,但并无恶意,便叹了口气答道:“是啊,姑娘。这犁用了大半辈子了,笨重得很,费力不说,翻地也浅。可好的曲辕犁贵啊,咱小门小户的,哪换得起?”
楚倾云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又指着旁边一块明显更肥沃的田地问:“老伯,那块地的收成是不是总比您这儿好些?”
“可不是嘛!”老农羡慕地说,“那是村里张地主家的田,年年上足了好肥,咱这地,能糊口就不错喽。”
楚倾云心中了然。她沉吟片刻,对老农说:“老伯,我或许知道一种法子,能用些寻常的东西沤出不错的肥料,还能帮您改良一下这犁头,让它省力些。您若信得过,过两日我让人把法子给您送来?”
老农将信将疑,但见楚倾云眼神清澈诚恳,不似作伪,便憨厚地点点头:“那……那就多谢姑娘了!”
楚倾云又走了几处,询问了不同作物种植的难处,仔细记录在心中。她发现,除了种子,耕作技术、肥料、水利、乃至最基础的农具,都有极大的改进空间。她的“天工院”,任重而道远。
就在她专注于与一位农妇讨论菜畦间距时,不远处几个原本在嚼舌根的村妇注意到了她。
“诶,你看那姑娘,长得真俊,气度也好,不像咱村里人。”
“她懂的可真多,说的那些啥肥啊、虫啊的,头头是道。”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用,议论声隐隐传来,影警惕地侧身一步,楚倾云却对她轻轻摇头。她不需要解释,她的行动会让她们相信。
夕阳西下她吩咐影我们今天先到这里明天再来,影应下,楚倾云带着一身的泥土气息和满满的收获,踏上了归程。她的心中更加坚定,也更加清明。那些流言,如同田边的杂草,看似烦人,却终究无法阻挡禾苗的生长。她要做的事,利国利民,自有万千百姓和浩浩青史为她正名。
而她的身影和她在田间地头那些朴实的言行,却如同种子一般,悄悄地在这些最底层的百姓心中扎了根,开始悄然瓦解那些恶意的诋毁。一种最朴素、也最强大的力量——民心,正在不知不觉中,向着她汇聚。这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