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凛州城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械,在平静的表象下高效运转。裴衔采纳了楚倾云“落鹰峡诱敌”之策的精髓,与麾下将领进行了更为周密的部署。楚倾云虽未再参与具体军务,但裴衔会在决策间隙,偶尔与她提及一二,似在印证,又似在进一步观察她的反应。楚倾云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某个细节的疏漏或是提出更刁钻的补充建议,让裴衔及其幕僚皆暗自心惊。
楚倾云则利用这段时间,通过裴衔提供的有限信息和原主的记忆,拼命恶补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尤其是东宫党羽的构成及其弱点。她深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纳米项链不仅加速她身体的恢复,更让她思维清晰,记忆力远超常人,几乎过目不忘。
期间,楚风来看过她几次,少年将军看着姐姐一日比一日精神焕发,眼神也越来越亮,心中的担忧渐渐被骄傲取代,只是絮叨着回京路上,定要万分小心。
出发前夜,裴衔再次来到楚倾云院中。
“都准备好了?”他问道,目光扫过屋内并不多却收拾得极为利落的行装。
“随时可以出发。”楚倾云点头,她换上了一身便于骑行的胡服,长发尽数束于脑后,显得干练非常,“王爷这边呢?”
“落鹰峡的网已撒下,只待鱼儿入瓮。”裴衔语气笃定,透着胜券在握的冷冽,“你所需的路线图、京中暗桩联络方式与信物、以及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玄影都已熟记,他会全程负责你的安全。”
“有劳玄影将军。”楚倾云看向一旁如影子般沉默的玄影,微微颔首。
玄影抱拳躬身:“属下誓死护卫王妃周全。”
裴衔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玄铁令牌,仅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却精细地雕刻着睚眦图案与一个微缩的“宸”字。“这是子令,与本王手中的母令是一对。若遇万分紧急、玄影亦无法决断之事,可凭此令,调动京城附近三百里内,本王麾下最隐秘的一支‘夜枭卫’,他们只认此令,不问缘由。”
这几乎是他最后底牌的一部分。楚倾云心中微震,接过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令牌,触手冰凉,却重逾千斤。“多谢王爷信任。”
“不是信任,”裴衔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渊,“是投资。本王期待你的回报。”
楚倾云握紧令牌,迎上他的目光:“必不让王爷失望。”
两人一时无话,夜色静谧,只有风吹过庭树叶片的沙沙声。
半晌,裴衔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京城不比边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太子惯用阴私手段,尤其……小心后宫之人。”
楚倾云眸光一闪,明白他指的是谁——当今皇后,太子的生母。那是一位看似慈和,实则手段极为厉害的女人,原主记忆中对她颇多畏惧。
“王爷放心,”楚倾云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只要敢来,我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她的自信与锋芒,在月色下灼灼生辉,竟让裴衔有瞬间的晃神。他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点了点头:“明日卯时,南门出发。一路保重。”
“王爷亦珍重,静候落鹰峡佳音。”楚倾云拱手,行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军礼。
裴衔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翌日卯时,天光未亮,凛州城南门悄然开启一小缝。一队约二十人的精悍骑兵悄无声息地驰出城门,很快便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与官道尽头。队伍正中,正是作男装打扮的楚倾云,玄影紧随其侧,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有数支规模、装扮不一的队伍,也从凛州城不同方向悄然离开,驶向不同的路径。这是裴衔布下的疑兵之计,用以混淆可能存在的窥视者。
楚倾云回京之路,正式开启。
而就在楚倾云离开后不到半日,一骑快马带着宸王裴衔的“请罪兼报捷”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直奔京城!奏章中,详细禀明了“王妃”楚倾云于万军阵前如何临危不惧、智激敌酋,后又如何“侥幸”挣脱、于混乱中“意外”俘获邶国六皇子,最终迫使邶军暂退的“经过”。奏章用语“谦卑”,将大部分功劳归于将士用命,并将“擅自”以皇子为质退敌之举揽于自身,恳请陛下恕罪,同时“委婉”提及王妃受惊过度,需即刻回京休养。
这道奏章,将在楚倾云抵达京城前后,掀起怎样的波澜,尚未可知。
京城,太子东宫。
一名黑衣人跪在殿中,低声禀报:“殿下,凛州传来消息,楚倾云已于今日清晨,在一队精锐护卫下,启程回京。具体路线……尚未完全确定,疑有数路疑兵。”
珠帘后,太子裴承昱把玩着一枚玉珏,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回来了?好啊。本宫这位好‘表妹’,可是给了本宫好大一个‘惊喜’。”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毒蛇般的寒意:“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务必让她……好好享受这趟归途。若不能‘意外’身亡,那便让她‘身败名裂’地回来。还有,给母后递个话,就说……不孝儿媳即将归京,请她老人家,好好‘教导’一下规矩。”
“是!”黑衣人领命,悄然退下。
裴承昱走到窗边,望向凛州方向,眼中满是阴鸷与势在必得。
楚倾云,你以为傍上了裴衔,就能逃脱本宫的掌心?做梦!这京城,才是你的葬身之地!
风,自边关起,已然吹向京城暗流汹涌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