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疏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懵懂懂、云里雾里的状态。
从接错电话的羞窘,到被谢拾青抱在怀里安抚,再到听见谢拾青对着电话那头说“见面”,以及后面那些他听不太清、但感觉和自己有关的对话……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信息量过大,让他的小脑袋瓜有些处理不过来。
他像只被暂时安抚住、但依旧警惕不安的小动物,任由谢拾青抱着他去了浴室,帮他挤好牙膏,看着他迷迷糊糊地刷牙,又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脸。
整个过程,他都有些神游天外,浅焦糖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茫然又无辜。
洗漱完毕,谢拾青抱着他回到衣帽间,将他放在柔软的换衣凳上。
巨大的衣柜里,一边是谢拾青熨帖整齐的西装衬衫,另一边则是专门为单疏白准备的、各种柔软舒适、颜色浅淡的衣物。
谢拾青心情极好地在一排衣服前挑选着,指尖掠过一件件质地优良的毛衣、卫衣和裤子,像是在为心爱的娃娃挑选最漂亮的装扮。
他最终选定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和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裤,既能衬托出单疏白干净的气质,又不会显得过于正式拘谨。
他拿着选好的衣服转身,看向还坐在那里发呆的小爱人,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就要去解单疏白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宽大衬衫的纽扣,准备帮他换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颈间的皮肤时,单疏白才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种懵然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双手飞快地抬起,死死抓住了谢拾青那只意图“不轨”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真实的慌乱和委屈,水汽迅速氤氲上来,眼尾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声地、带着恳求意味地问:
“哥哥……真、真的要见面吗?”
他听到了!
他听到谢拾青对电话里说“见面”了!
虽然当时脑子是懵的,但这个词像根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
现在看谢拾青这架势,不仅要见面,还要郑重其事地给他打扮……这让他感到无比恐慌。
谢拾青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里简直爽翻了天。
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刻意板起脸,做出一种严肃认真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要见面。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让家里人知道?”
他语气笃定,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事情。
实则内心早已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膨胀的满足感和占有欲填满。
他爽于单疏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见面而露出的无措和依赖——这证明小家伙很在意,很紧张,生怕不被他的家人接受。
他更爽于即将把这只完全属于他的小白兔,正式地、名正言顺地纳入自己的家族范畴,打上他谢拾青的烙印。
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将更进一步,变得更加紧密,更加……再也分不开。
光是想象着单疏白被他的家人认可和接纳,成为谢家名正言顺的一份子,谢拾青就觉得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兴奋得指尖都有些发麻。
然而,真相其实是——
电话那头的谢老爷子,在最初被单疏白可爱的回应逗笑之后,听到孙子谢拾青那句没头没脑的“见面”提议时,是有些懵的。
老爷子思想开明,但一开始确实没往孙媳夫那方面想,只以为宝贝孙子是交了个特别投缘、性格有趣的好朋友,想带回家给他看看。
所以当谢拾青说出“带他回家吃饭”时,老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回了句:“啊?行啊,带来我瞧瞧是哪家的小朋友这么有意思。”
等挂了电话,老爷子端着茶杯琢磨了一会儿,才猛地咂摸出点不寻常的味儿来。
自家孙子那语气,那维护劲儿,那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的嘚瑟感……这哪是介绍普通朋友?
这分明是……定下来了啊!
老爷子顿时坐不住了。
既为孙子找到心爱之人感到高兴,男的女的在他这儿不重要,孙子喜欢就行。
又立刻开始发愁——该准备什么见面礼?
那孩子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乖巧胆小的,自家这大阵仗会不会吓到人家?
该怎么表现才能显得亲和一点,不让那孩子紧张?
他立刻雷厉风行地让管家去订了城里最讲究也最不会出错的餐厅,又通知了谢拾青的父母,虽然那对夫妻常年周游列外,对儿子管束极少,但这种大事还是要知会一声。
然后就开始对着自己的收藏库和礼单目录,琢磨着送什么既显重视又不至于给人压力的礼物。
而这一切,单疏白并不知道。
他完全被谢拾青那句刻意误导的“见面”和后续认真的态度给唬住了,陷入了巨大的紧张和……自卑之中。
谢拾青享受着这份“美丽的误会”带来的乐趣,继续暗爽着,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拉开了单疏白护着衣服的手,耐心地哄着:“宝宝乖,抬手,我们换衣服。”
单疏白拗不过他,加上心里乱糟糟的,最终还是红着眼眶,配合地让谢拾青帮他换上了那身精心挑选的衣服。
米白色的羊绒衫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剔透,浅灰色的裤子勾勒出纤细笔直的腿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漂亮,像橱窗里精心打扮过的瓷娃娃。
谢拾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夸道:“真好看。”
然后,他便拉着依旧心神不宁的小白兔,陪他一起去公司了。
美其名曰:“白天先陪哥哥上班,晚上我们再去吃饭,让你有个适应的时间。”
实际上,他就是想把人带在身边,多看几眼他家宝宝这紧张又可爱的样子,顺便提前享受一下家属陪同上班的亲密感。
而整个白天,单疏白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和自我怀疑的状态。
他坐在谢拾青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谢拾青塞给他的平板电脑,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各种声音:
“谢拾青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会不会很严肃?很挑剔?”
“我……我什么都不会,家世也不好,还……还经历过那些事情……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如果他们不同意……哥哥会不会很为难?”
“我是不是……配不上哥哥?”
强烈的自卑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
他越想越觉得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如此优秀的谢拾青,更不配得到他家人可能的认可。
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泛红,一层薄薄的水汽迅速凝聚。
若是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单疏白大概率会把自己缩起来,躲在无人的角落,独自消化这份负面情绪,甚至可能会因为害怕被嫌弃而选择逃避。
但是,现在的单疏白,在谢拾青前些时日寸步不离、极致耐心的呵护和引导下,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学着依赖,学着表达,学着主动去寻求那份能让他安心的力量。
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像浸了水的琉璃,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和求助,望向了办公桌后那个正在处理文件、却始终分了一丝心神在他身上的男人。
谢拾青几乎在他抬眼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正准备起身过去,却看到他的小白兔,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单疏白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步步地、有些迟疑却又坚定地,朝着谢拾青走了过来。
他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停下脚步,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拉住了谢拾青的衬衫袖子,力道很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依赖。
他仰起头,因为眼眶湿润,那双浅色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澈动人。
他小声地,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浓浓的委屈,将自己的诉求,清晰地说了出来:
“哥哥……我、我有点害怕……”他吸了吸鼻子,“你……你能抱抱我吗?亲亲我也行……哄哄我,好不好?”
他没有选择独自承受,而是选择了走向他的港湾,主动索要他需要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