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栋充满两人回忆的温暖公寓,谢拾青事先联系的心理医生已经在客厅等候。
医生是业界权威,也是谢拾青信得过的人, discreet 且专业。
谢拾青将哭累后睡了一路、此刻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单疏白小心地放在沙发上,替他盖好柔软的毯子。
他蹲在沙发前,握着单疏白微凉的手,斟酌着用词,尽量用最轻柔的语气试探着开口:
“宝宝,我们回家了,安全了。”他先安抚了一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引入正题,“哥哥请了一位很厉害的医生叔叔来,让他帮你看看,跟你说说话,让你心里舒服一点,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带着睡意、眼神朦胧的单疏白,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敏感的开关,身体猛地一僵。
他几乎是瞬间就用力摇了摇头,幅度很大,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抗拒。
那双刚刚止住眼泪不久的漂亮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氤氲起一层新的水汽,长长的睫毛被打湿,黏成一簇一簇的。
他紧紧抿着嘴唇,鼻尖泛红,用一种混合着委屈、害怕和恳求的眼神望着谢拾青,小声地、带着哭腔重复:“不要……哥哥……我不要看医生……”
那模样,不像是在无理取闹,更像是一只受了极大惊吓、对陌生环境和人物充满恐惧的小动物,拼命地向唯一信任的主人寻求庇护。
乖巧又不太强烈的反抗,因为掺杂着巨大的脆弱感,非但不招人烦,反而让人心疼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谢拾青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什么原则、什么计划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哪里还舍得强迫他半分?
“好好好,不看不看。”谢拾青立刻投降,连忙伸手将人连带着毯子一起拥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宝宝说不看就不看,我们马上让医生叔叔回去,哥哥陪着你,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他一边安抚着单疏白,一边抬头对等候在一旁、面露理解的医生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医生立刻会意,提起药箱,安静地离开了公寓。
心理干预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但谢拾青心里的担忧并未减少半分。
咖啡店监控里单疏白那完全封闭自我、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可怕状态,依旧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对心理学一窍不通,但他知道那种状态绝对不正常,他需要专业人士的评估才能安心。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他的小朋友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风暴,此刻最需要的是绝对的安全感和熟悉的安抚,而不是任何可能让他感到压力或陌生的治疗。
眼下,最重要的是哄好怀里这个眼看金豆子又要掉下来的小祖宗。
谢拾青对此倒是非常乐意,甚至可以说是擅长。
虽然是刚刚才擅长起来的,但不妨碍他感到骄傲——谢拾青很擅长哄他家的小爱人。
他熟练地将单疏白抱起来,自己坐到沙发上,让他像之前那样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
“你看,医生叔叔已经走了,就剩下我们了。”谢拾青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宝宝不怕了,嗯?”
单疏白把脸埋在他胸口,小声地抽噎了一下,手臂环住他的腰,抱得紧紧的。
谢拾青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带着无限的宠溺:“怎么这么爱哭鼻子?嗯?小哭包。”
他嘴上说着,动作却无比轻柔,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湿润,然后又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泛红的鼻尖上落下细密的吻。
“哥哥在呢,永远都在。”他一遍遍地保证,说着那些或许幼稚却无比真诚的情话,“谁也不能把我的小哭包抢走,也不能再让他难过,以后哥哥就把你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好不好?”
单疏白被他亲得痒痒的,又听着他这些不着调的话,虽然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抓着他衣服的手也松了些力道,甚至几不可闻地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表达对他“拴在裤腰带上”这个说法的小小不满,又更像是一种依赖的撒娇。
谢拾青感受到他的变化,心里松了口气,继续用亲吻和低语编织一张温柔的网,将他的宝贝牢牢地护在其中,隔绝掉所有残余的不安。
对他而言,哄单疏白开心,是对他来说最重要、也最让他有成就感的事情。
哄人的技巧,并非预装于生命的程序,它需要历经从生涩到娴熟的修习。
最初的尝试总难免带着几分刻意与笨拙,那是在爱中摸索的必经之路。
然而,当灵魂真正遇见另一个契合的个体,一种深刻的懂得便油然而生。
原来,无师自通这个词,是为爱所赋予的潜能而存在的——当对的人出现,心自然就通了窍。
浴室里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带着淡淡的、单疏白喜欢的牛奶沐浴露的甜香。
谢拾青没有让单疏白自己动手,而是极尽耐心和温柔地亲自帮他洗澡。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避开所有可能让他不适的触碰,只专注于用温暖的水流和细致的揉洗,洗去他身上的疲惫和……那场遭遇带来的无形污秽。
单疏白很乖,配合地抬手、转身,但眼神始终有些依赖地追随着谢拾青,仿佛只有确认他在视线范围内,才能感到安心。
谢拾青也不断地和他低声说着话,内容无关紧要,只是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洗完澡,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人裹住,仔细擦干,再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衣。
整个过程,单疏白都像只被照顾得很好的幼猫,温顺又惹人怜爱。
将他抱回床上,塞进被窝,谢拾青侧身躺在他旁边,像往常一样,将他揽入怀中。
单疏白立刻自动寻找到最熟悉的位置,脸颊贴着谢拾青的胸膛,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睡衣的前襟。
“睡吧,宝宝,哥哥在这儿。”谢拾青低声哄着,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背。
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终于回到了绝对安全的环境,单疏白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
但他抓着谢拾青衣襟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谢拾青看着他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紧抓着自己的小手,心疼不已。
他尝试着轻轻动了动,想稍微调整一下姿势,或者把手机拿过来处理点事情,但刚一动,睡梦中的单疏白就仿佛有所察觉,不安地哼唧了一声,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谢拾青立刻不敢再动。
他低头,在那微蹙的眉心上落下几个轻吻,低声安抚:“没事,宝宝睡,哥哥不走。”
他维持着这个被紧紧禁锢的姿势,艰难地、一点点地伸长手臂,够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动作极其缓慢,生怕惊扰了怀里人的安眠。
拿到手机后,他借着屏幕微弱的光,快速给沈兖楚发了一条信息:
【我这边走不开,那边交给你了,处理干净点。】
发完信息,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原位。
然后,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虽然依旧被紧紧抓着衣襟,但尽量让自己躺得舒服些,以便能长时间地维持这个状态。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后怕、心疼,以及一丝被全然依赖的满足感。
他就这样静静地守着,仿佛可以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