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中年发福的校长正襟危坐,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衬衫的后背。
手仿佛得了帕金森般,颤抖的手指第三次碰倒了茶杯,褐色的茶渍在昂贵红木桌上蔓延。
单疏白已被一位老师领着去参观美术室和材料室,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气场全开的男人,他们丝毫没有收敛自身迫人威压的意思。
谢拾青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精致的金色链条款眼镜,从口袋中抽出丝巾,细致地擦拭着镜片。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寒意:“所以,你这是要反悔了?”
一旁的沈兖楚即使穿着与场景格格不入的卡通睡衣,抱胸倚在办公桌边的姿态也丝毫不减气势。
他嗤笑一声,语调慵懒却字字如刀:“合约墨迹未干就想撕毁?行啊,那就按规矩,把之前收的钱,双倍吐出来。”
校长掏出手帕擦着汗,讪讪一笑,试图祸水东引:“这、这也不能全怪我吧……是沈家那边放出消息,坚决不让这位姓单的孩子入学的……沈少爷,您这、您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沈兖楚眼神骤然一冷,如同淬了冰:“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有胆子,可惜没脑子。”
他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谢拾青已将擦好的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在特定光线下反射出冷白的光,恰好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但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
“沈家如何,与你无关。”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单疏白背后站着的人是我。我不介意为了他,拆一栋楼,或者……换一个校长。”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洁的桌面,每一声都像敲在校长脆弱的心脏上。
校长发出咕咚一声,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脸色发白。
“顺便,”沈兖楚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做工考究的名片,仿佛嫌弃般随手一甩,名片精准地砸在校长脸上,“我也不是代表沈家来的。小疏白身后,同样站着恪深集团。”
完了。
校长心里咯噔第二下,知道自己这次是两头不讨好,彻底把人都得罪透了。
他再不敢有丝毫犹豫,手忙脚乱地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发颤地催促手下立刻、马上办理单疏白的入学申请,所有手续一路绿灯。
沈兖楚这才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手撑着脸,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早点这么识时务不就好了?非得上演一出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拾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褶,居高临下地看着校长:“其他的我不管。但我家小孩在这里,不能受一丁点委屈,记住是——任何方面。”
沈兖楚立刻点头附和:“对,还有我家老婆,建筑系的苏清珏。他也得给我照顾好了。”
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啊?”
沈兖楚不耐烦地皱眉:“啊什么啊?办好你的事,一个校长而已,别管那么多不该问的。”
校长立刻噤声:“……哦。”
谢拾青垂眸思索片刻,补充道:“至于住宿问题,看看有没有空寝室,把单疏白和苏清珏安排在同一间。”
沈兖楚不解地偏头看他:“干什么?我老婆又不住宿,我们感情好着呢,天天回家。”
“我知道,”谢拾青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只是为他多考虑一层。万一……以后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他还能有个可靠的落脚处,回到学校,而不是被迫回到沈家那个金丝牢笼。”他拍了拍沈兖楚的肩膀,“虽然我们都希望没有这个万一,但作为过来人,还是得对你说一句:在周全地保护爱人这方面,你还得再练练。”
看着谢拾青率先离开的背影,沈兖楚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但也跟着站起来,对着几乎瘫软在椅子上的校长丢下最后一句:“既然我们谢老板发话了,就赶紧去办。办不好,小心被‘干掉’哦。”
他语气轻佻,威胁意味却丝毫不减。
校长赔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腿软得直打颤,几乎是扶着桌子才勉强站起身,将两位活阎王送出门。
门一关上,他几乎虚脱地滑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真是两位活阎王!
谁爱惹谁惹去吧,反正他的胆已经被吓破了。
所有威胁都是裹着糖衣的守护。
当晚校长就做了整夜噩梦:戴金丝眼镜的谢拾青在拆楼,穿卡通睡衣的沈兖楚在楼下用尾巴扫废墟。
——
沈兖楚几步追上谢拾青,与他并肩走向电梯:“接下来去哪?”
“废话。”谢拾青瞥了他一眼,目标明确——当然是去找自家那个刚被送进美术室的小宝贝。
沈兖楚拿出手机扫了两眼信息:“琛子那家伙约我们晚上喝酒,去不去?”
谢拾青的目光停留在电梯内壁的学校分布图上,迅速记下了美术室和材料室的具体楼栋和楼层,心不在焉地反问:“几点?”
“他说都行,看我们。”沈兖楚也凑过去,手指在图上划拉着寻找建筑系的楼栋。
谢拾青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那就半小时后校门口见。”
“直接定一小时后老地方见吧,”沈兖楚嫌弃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睡衣,“我还得先回家把这身行头换了。”
“行。”谢拾青点头同意。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两人极有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快步走去。
沈兖楚赶到建筑系教室门口时,下课铃声刚好响起。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从教室里涌出。
一个长相帅气、气质慵懒却穿着醒目卡通睡衣的男人,无疑成了走廊里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沈兖楚对周遭投来的好奇、打量甚至窃窃私语的目光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清冷的身影。
苏清珏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垂着眼眸将笔记的最后一点补充完整,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收拾书本和笔袋。
对于门口传来的细微骚动,他全然无视,也懒得理会。
直到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门口,恰好与那双眼巴巴望着自己、写满了期待的眼睛对视上。
他清冷的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意外,随即加快了脚步走向门口。
“来了怎么不叫我?”苏清珏走近,抬头看着比自己稍高一些的沈兖楚。
沈兖楚笑着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这不是看我们家大学霸听课太认真了嘛,舍不得打扰。”
苏清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语气里带着点罕见的调侃:“这么听话?可真少见。”
沈兖楚不愿承认自己只是想看他认真的样子,干脆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对方的颈窝,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哪有?我明明最听老婆的话了,天地可鉴!”
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苏清珏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推开他,反而纵容地抬手,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发顶,算是安抚:“怎么没先回家换衣服?”
沈兖楚赖在他肩窝里,侧过头看他,语气邀功似的:“帮小疏白办入学申请耽误了点时间,弄完就迫不及待过来找你了。”说着,放在苏清珏腰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对了,以后在学校,帮我多照顾一下那小家伙。”
苏清珏刚张口要应下,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恶意和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苏大校花吗?怎么,这是你的……金主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