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抓马把最后一片从保温箱里翻出来的锡纸裹在棕榈树叶上,举起来对着阳光调整角度:“快看!三百米外绝对以为这是金属反射信号!”不远处,赵太阳看着海平面上那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小黑点,按下对讲机:“梓洺,他们到了目视距离。你们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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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十七分。
海风带着灼热起来的温度,吹过东侧礁石区嶙峋的黑色岩石。浪花拍打在孔洞密布的礁体上,发出空洞而回响的轰鸣,像巨兽低沉的呼吸。
赵太阳伏在一块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礁石后面,手中的军用级望远镜贴着眼眶。镜筒里的世界微微晃动,焦距调整,拉近。
海平面尽头,一个灰色的小点。
很小,像不小心滴在蓝色画布上的墨渍。但它移动的轨迹笔直得反常,没有任何商船或渔船会有的细微偏航。它安静地切开海面,尾部几乎没有航迹白浪——高效的低阻船体,很可能有混合动力。
“距离大约五海里。”他对着夹在领口的微型对讲机低声说,声音被海浪声吞掉大半,“航向正东,速度……十五节。不是全速,他们在谨慎靠近。”
对讲机里传来滋啦的电流声,然后是t.梓洺略显失真的回应,背景音里有快速敲击键盘的嗒嗒声:“收到。信号干扰已部署,信标脉冲在礁石区衍射后,定位误差放大到直径八百米范围。他们需要时间做三角定位。”
“做得好。”赵太阳放下望远镜,缩回礁石阴影里。汗水沿着额角滑下,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小坑。他看向西侧沙滩方向。
那里,t.抓马的“艺术创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左边!左边再高一点!”t.青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指挥,手里挥舞着一件亮橙色的救生衣。
沙滩上,t.抓马像个施工现场的疯子工程师。他用树枝、浮木、甚至从帐篷里拆下来的金属支架,搭起了三个歪歪扭扭的三角锥形结构。每个结构表面,都密密麻麻贴满了从保温箱、食品包装袋上撕下来的锡纸和铝箔。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跳跃的碎光。
更绝的是,抓马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两个老式手电筒,拆了反光碗,用绳子吊在结构顶端,随着海风轻轻旋转。破碎的光斑在沙滩和棕榈树干上疯狂舞动,从远处看,活像某种粗陋但有效的信号反射装置在运转。
“无人机!如果有无人机从西边过来,绝对会被这玩意吸引注意力!”抓马叉着腰,脸上满是油汗和得意的笑容,“这叫‘视觉噪音污染’!”
“你那叫‘垃圾堆艺术’。”t.饶子扛着一截粗浮木走过来,咣当一声扔在旁边,“不过……效果好像还行?我刚才从林子边上看过来,眼睛都被晃花了。”
赵太阳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重新拿起对讲机:“翔屿,呐呐,你们那边怎么样?”
“营地一切正常,总裁。”t.翔屿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他正努力让呼吸平稳,“我们升了国旗——用t恤和树枝做的。烧了篝火,冒烟的那种。还在沙滩上用石头摆了个大大的‘SoS’,按照您的吩咐,摆得有点歪,像匆忙弄的。”
“很好。”赵太阳说,“保持自然,别刻意看海的方向。”
“明白。”
结束通话,赵太阳再次举起望远镜。那个灰色的小点更清晰了一些。能隐约看出船型:低矮的船舱,封闭式舰桥,甲板上没有常见的吊机或渔网,只有几个凸起的、可能是传感器或天线罩的圆形结构。
不是普通的船。
他的手指在滚烫的礁石上敲了敲。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梓洺急促的声音:“总裁!他们停了!”
赵太阳立刻将望远镜焦距调到最远。果然,那个灰点在海面上静止了,距离岛屿大约三海里。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高性能光学设备的观察范围。
“他们在观察。”赵太阳低声道,“抓马,青山,停下所有动作,找掩体。饶子,回营地,告诉翔屿他们,自然活动,但别聚在一起。”
命令迅速被执行。沙滩上乱晃的光斑停止了,抓马和青山像地鼠一样缩进了棕榈树丛的阴影里。营地那边,隐约能看到t.翔屿和t.呐呐“悠闲”地坐在折叠椅上,背对着大海的方向,似乎在聊天——虽然姿势有点僵硬。
海面上一片死寂。连海浪声都仿佛变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越爬越高,礁石区的温度急剧上升。汗水浸透了赵太阳的后背,但他一动不动,像一块融进礁石里的阴影。
对讲机静默着。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就在赵太阳怀疑对方是否已经离开时,异变突生。
没有声音。
但海面靠近灰色船只的位置,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白色的水花!不是爆炸,更像是有什么高速物体从水下垂直冲出,带起巨大的浪涌。
水花中央,一个流线型的、深灰色的梭状物体跃出水面两米多高,在空中短暂悬停——不,不是悬停,是下方有高速旋转的水流在向下喷射!
无人机。
但不是常见的旋翼或固定翼。那是台水下起降无人机,机体下方有可收放的浮筒和喷射推进口。它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态,机腹下的光学镜头反射着阳光,像一只冷冰冰的复眼。
然后,它动了。
不是飞向岛屿,而是先绕着那艘灰色船只快速盘旋了两圈,似乎在接收指令或校准。接着,机头转向,毫无犹豫地朝着西侧沙滩——t.抓马那堆“垃圾堆艺术”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上钩了!”对讲机里传来抓马压抑着兴奋的低呼。
“安静。”赵太阳命令,心脏却重重跳了一下。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视觉和简单的电磁干扰,吸引了第一波侦察火力。
无人机速度极快,几十秒后就抵达沙滩上空。它开始降低高度,在抓马搭建的那三个反射结构上空来回盘旋,镜头频繁变焦,显然在仔细扫描。偶尔会悬停在某个反光特别强烈的锡纸片上方,停留数秒。
“它在拍照,可能还在做光谱分析。”梓洺的声音传来,带着分析,“但我们的结构是‘死’的,没有热源,没有电磁发射。它很快会发现是假的。”
“要的就是它发现是假的。”赵太阳盯着望远镜,“但发现的过程,需要时间。”
果然,无人机在盘旋了近三分钟后,似乎得出了“无价值目标”的结论。它拉高高度,转向,开始沿着海岸线飞行,镜头扫过棕榈树林、营地、以及礁石区。
当它飞临礁石区上空时,赵太阳屏住了呼吸。无人机的飞行高度很低,他能清晰看到机腹下多个不同用途的镜头和传感器。
无人机在礁石区上空减缓了速度。海浪在礁石间制造的复杂回声和气泡,以及赵太阳提前让梓洺设置的几个小型声波干扰器(用防水蓝牙音箱改装),让这里的声学环境异常混乱。信标的脉冲信号经过这些礁石的衍射和反射,变得飘忽不定,源头难以捉摸。
无人机的姿态有些迟疑。它在几块突出的礁石上空反复悬停,传感器显然接收到了信标信号,但无法精确定位。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总裁!”对讲机里梓洺的声音陡然拔高,“信标!信标的脉冲模式自动改变了!它在……它在响应无人机的侦察声呐!切换到了更高功率的应答模式!不是我操作的!”
赵太阳瞳孔骤缩。
望远镜里,那台无人机仿佛接收到了什么明确的指令,突然放弃了在礁石区的徘徊,机头猛地转向岛屿中央高地——梓洺、徐来、林雾他们所在的位置!
它以近乎冲刺的速度,笔直地扑了过去!
“被将计就计了!”赵太阳瞬间明白了。林雾说过,信标有防拆和自毁机制。但它可能还有被动防御协议:当检测到特定频率的主动声呐扫描(比如那台无人机的)时,会自动升级响应,暴露更精确的定位,以“证明”自身完好,防止被判断为“已损坏或丢失”而触发更极端的追踪措施!
这是一个陷阱。他们用假目标吸引注意力,对方用假侦察诱出真信号!
“梓洺!带林雾和信标转移!现在!”赵太阳对着对讲机低吼,同时从礁石后一跃而起,“所有人注意!无人机朝中央高地去了!饶子,翔屿,准备接应!抓马,青山,制造动静,吸引它回头!”
命令在电波中炸开。
平静的荒岛瞬间绷紧。
无人机引擎的微弱嗡鸣,从高空压迫下来。
而海面上,那艘灰色的船,在停顿了十几分钟后,重新启动,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岛屿驶来。
真正的角逐,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