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梓洺盯着屏幕上“大洋研究所-密级”的字样,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这东西……在主动发射某种声波信号,频率是军方深海侦听波段。”他缓缓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林雾,“林小姐,你带了个‘灯塔’上岛,而且在告诉海里某个东西——我们在这里。”
---
晨光彻底洒满沙滩时,篝火的温度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一种冰冷的、无形的压力,随着那个银灰色设备屏幕上的荧光,弥漫在每个人周围。
t.梓洺将卫星电话连接到自己的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调取数据库。屏幕上的波形图从混乱变得有序,最终锁定在一组尖锐的频段峰值上。
“37.5千赫兹,”他的声音在安静中异常清晰,“这是主动式深海声学信标的典型工作频率。用于标记水下设备位置,或者……引导深海潜航器。”
“潜航器?”t.饶子重复这个词,像在咀嚼一个陌生的异物,“那种……潜艇?”
“不一定。可能是无人探测器,水下机器人,或者——”梓洺顿了顿,“其他需要精确定位的深海作业设备。”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雾身上。她已经把那个橙色相机包完全拉开,银灰色的设备暴露在晨光下,比想象中更小,但外壳上精密的防水接口和状态指示灯,无声地宣告着它的非同寻常。
林雾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眼睛盯着跳跃的屏幕数据。她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很薄,几乎透明。
“我是大洋研究所第三研究室的助理研究员。”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像在背诵一份报告,“这个信标,是‘海渊-7号’深潜器集群的母机定位器。‘海渊计划’是研究所和某海事部门合作的保密项目,负责勘探特定海沟的地质数据和……生物样本。”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一周前,研究所内部发现数据异常。‘海渊-7号’在最后一次传回的数据包中,混入了一组不属于任何已知地质或生物序列的声波信号。信号很弱,但结构复杂,像是……编码。”
t.张秋水推了推空气眼镜:“非自然形成的声波编码?你是指……”
“我不知道。”林雾摇头,一缕头发滑下来,遮住眼睛,“可能是某种未被记录的深海生物交流信号,也可能是……别的。但项目主管决定立刻回收‘海渊-7号’并封存数据。按照流程,定位信标应该由安保小组乘坐专用船回收。”
海风吹过,棕榈树叶哗哗作响。
“然后呢?”赵太阳问,他坐在火堆另一侧,背挺得很直。
“然后……”林雾扯了扯嘴角,那是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我发现回收指令的签发人,不是项目主管。签字权限代码来自一个……我不该有权限查到的上级部门。而且,指令要求‘原地静默回收,无需数据备份’。”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熬夜的血丝,也有别的东西:“‘海渊计划’的每一条数据,哪怕一个失败的采样记录,都有三重备份。‘无需备份’——这意味着他们不想留下任何记录。”
篝火边的空气凝固了。
“所以你偷了定位信标。”t.徐来轻声说。他不是在质问,只是在陈述。
“我复制了指令日志,带走了信标。”林雾纠正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外套的扣子,“我想先离开研究所,找个安全的地方分析那组异常信号,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我刚离开港口,就发现被跟踪了。他们的船很快,我慌不择路,把快艇开进了风暴边缘……然后引擎故障,漂流,看到这个岛就游过来了。”
她的叙述简洁,但信息量巨大。荒岛、风暴、追踪、密级设备——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助理研究员该经历的事。
“追踪你的人,”赵太阳抓住关键,“就是现在海面上,朝着信标信号移动的那艘船?”
林雾点头:“他们的船有消音涂层和低频声呐,民用雷达很难发现。但信标的主动脉冲模式,他们一定探测得到。我……我本来想上岛后就关闭信标,但它有防拆和自毁机制,强行关闭或破坏会触发警报,反而会暴露精确坐标。保持低功率主动模式,至少……信号特征没那么明显。”
“但你还是被找到了。”梓洺指着平板屏幕上移动的光点,“他们距离这里已经不足十二海里。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四小时。”
四小时。
这个词像一块冰,投进每个人的胃里。
“那我们赶紧关掉它啊!”t.青山急了,“或者……或者砸了!”
“砸了,警报会响,他们会知道我们发现了,而且会立刻全速冲过来。”林雾苦笑,“现在这样,他们可能还在谨慎接近,怀疑是陷阱或者故障。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一点时间用来干什么?”t.翔屿问,他的声音有点干。
林雾沉默了几秒。她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年轻的、与这场麻烦毫无关系的面孔,最后落在那个不断闪烁的信标上。
“两个选择。”她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第一,我把信标带到岛的另一端,启动它的应急浮标功能。它会脱离岛体漂向深海,吸引追踪者离开。你们留在这里,等我的……或者他们的船离开后,再用卫星电话叫真正的救援。”
“那你呢?”t.抓马脱口而出。
“我跟信标一起走。”林雾说得很平静,“浮标有定位,他们会打捞。我是研究员,他们……至少在明面上,不会对一个研究所员工怎么样。最多是审查、处分。”
“那暗地里呢?”徐来问,他始终看着林雾的眼睛。
林雾避开了他的目光。
“第二个选择呢?”赵太阳问。
林雾深吸一口气:“第二个选择,我们赌一把。信标里存储了‘海渊-7号’最后传回的原始数据,包括那组异常信号。如果我们能在他们登岛前,破解信号的编码规律,哪怕只是一部分,找到它可能指向的‘意义’……我们就有了筹码。可以用来谈判,或者……公开。”
“公开密级研究数据?”张秋水倒吸一口凉气,“那是犯罪。”
“但如果数据涉及的东西,不应该被隐瞒呢?”林雾猛地抬头,眼睛里终于燃起一点火光,“如果深海下面有什么……必须被知道的东西呢?”
没有人说话。只有信标屏幕上的波形还在规律跳动,像一颗冰冷的、机械的心脏。
海风转凉了,带着潮水上涨的湿润气息。
赵太阳站了起来。他走到沙滩边缘,望向湛蓝无垠的海面。那里看起来平静美好,但在视线之外,正有什么东西在安静地、坚定地逼近。
“梓洺,”他没有回头,“破解那个异常信号,你需要什么?多少时间?”
梓洺迅速评估:“需要更高性能的解码软件,我平板里的工具不够。但如果能接入信标的原始数据端口,用它的处理器辅助计算……也许三个小时。也许更久。而且不能保证成功,信号可能只是地质噪音。”
“三个小时。”赵太阳重复,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他的团队成员。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紧张、困惑,但没有人露出恐惧或逃避。
“林小姐,”他看向林雾,“启动应急浮标,你需要多久?”
“十分钟设置,浮标漂流速度大约每小时两海里。”林雾说,“能争取的时间……不确定,取决于他们是否相信这是意外脱落。”
赵太阳点了点头。他走回篝火边,在所有人注视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手绘的荒岛简图——那是昨天下午t.饶子闲着无聊画的。
他用一根炭笔,在岛屿东侧的礁石区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溪流入海口,水流复杂,水下有暗礁。”他说,“如果我们把信标固定在这里的礁石缝隙里,启动低功率脉冲,信号会被复杂水文干扰,变得模糊、发散。追踪者需要更长时间精确定位。”
他又在西侧沙滩画了一个箭头:“同时,青山和抓马,你们去这里,用金属板和反射镜弄点‘信号假目标’,误导可能的无人机侦察。”
最后,他的笔尖点在岛屿中央的高地:“梓洺,徐来,张秋水,你们带信标和林小姐去这里,尝试破解信号。饶子,翔屿,呐呐,你们跟我一起,在营地制造正常活动的痕迹,同时准备好所有能当‘工具’的东西——记住,是工具,不是武器。”
他的安排清晰、快速,没有一丝犹豫。像早就演练过无数遍。
“那我们……”t.青山眨了眨眼,“我们这是在……帮忙?”
赵太阳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在自保。顺便,听听深海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他收起炭笔,目光再次投向大海。
“四小时。或者更少。”他说,“开始吧。”
没有口号,没有热血沸腾的动员。但所有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t.饶子开始收拾烤炉和折叠椅,t.翔屿把散落的饮料瓶归拢,t.抓马已经跑向帐篷翻找他的“道具箱”。
林雾坐在原地,看着这群突然高效运转起来的男人,有些发愣。她怀里的信标屏幕光,映亮了她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t.徐来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能走吗?我背你。”
林雾看着他温和但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和梓洺快速交流技术细节的赵太阳。
她终于,很轻地点了点头,把手放进徐来手里。
晨光依旧灿烂,海鸟依旧鸣叫。
但荒岛的沙地上,一场与时间、与深海、与未知追踪者的赛跑,
已经悄然开始。
信标屏幕上的红灯,依旧在闪。
一闪,一闪。
像倒数计时的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