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还没完全照亮听潮阁，一阵诡异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
“咔嚓、咔嚓、咔嚓……”
节奏均匀，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脆响。
缅因猫赵太阳警惕地竖起耳朵，顺着声音寻去。厨房门口，他看见了让他的猫心脏差点停跳的一幕——
哈士奇青山正把整个脑袋埋在一个巨大的袋子里，疯狂地咀嚼着某种棕褐色颗粒。袋子上的标签清晰可见：【成犬粮·牛肉味·20kg装】。
“青山！”赵太阳的声音都变调了。
哈士奇抬起头，鼻尖上沾满了狗粮碎屑，那双蓝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快乐：“赵总！这个好吃！脆脆的，咸咸的，还有肉味！”
他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扫倒了旁边一摞锅碗瓢盆。
“吐出来！”缅因猫冲过去，用爪子扒拉狗粮袋，“这是给狗吃的！你是人！至少曾经是！”
“可是我现在是狗啊。”青山歪着头，一脸无辜，“而且真的好饿……昨晚做梦都在追鸡腿，醒来发现自己在啃枕头。”
厨房里，越来越多的动物聚集过来。
橘猫徐来蹲在冰箱顶上，看着这一幕，爪子不自觉地踩了踩奶——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住了，然后尴尬地收回爪子。
仓鼠饭团抱着他的瓜子，小声说：“其实……我昨晚偷偷尝了一粒仓鼠粮。”他顿了顿，“还挺香的。”
“你们！”赵太阳的猫尾巴炸毛了，“我们只有七天时间！七天后要变回人类的！如果在这期间养成了动物的饮食习惯，变回去之后怎么办？对着牛排汪汪叫吗？”
“那也比饿死强。”一个冷静的声音从橱柜上传来。
黑猫韩堇言优雅地蹲在一罐猫罐头旁边，用爪子轻轻推了推罐头：“我已经研究了所有库存。人类食物：冰箱里有三天前的剩菜、一盒鸡蛋、半包面条。宠物食物：狗粮二十公斤，猫粮十五公斤，猫罐头二十四罐，仓鼠粮五公斤，鸟食三盒，鱼食两瓶。”
他顿了顿：“以我们现在的数量和消耗速度，人类食物最多支撑一天。而宠物食物，至少可以吃一周。”
“所以你的建议是？”边牧秋水从门口走进来，嘴里叼着一本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宠物营养学》。
“我的建议是理性。”黑猫用爪子撬开一罐猫罐头，“啪”的一声，盖子弹开，一股浓郁的鱼肉味弥漫开来。
所有猫科动物的鼻子同时抽动了一下。
包括赵太阳。
那种味道……该死地诱人。他的猫舌头上开始分泌唾液，一种原始的冲动在体内苏醒：扑过去，吃掉它。
“看。”韩堇言冷静地说，“身体在说话。我们现在的消化系统是动物的。人类的剩菜对我们来说可能太油、太咸，甚至有毒。而这罐猫罐头——”他用爪子舀了一点，优雅地舔掉，“配方科学，营养均衡。”
“但是尊严呢？”博美路一从狗腿子（字面意义）后面探出头，“我们要是习惯了吃猫粮狗粮，变回去之后怎么办？在高级餐厅对着服务员说‘来一份金枪鱼味罐头，要巅峰牌的’？”
“总比饿死强。”刺猬抓马滚了进来，背上还扎着几粒狗粮——显然刚才路过青山时被误伤了，“而且，你们不觉得这其实是个商机吗？”
所有动物看向他。
“想想看！”抓马的眼睛在刺丛后面闪闪发光，“‘听潮阁成员亲测宠物食品！’直播试吃！广告代言！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最真实的代言人吗？”
沉默。
然后——
“我同意。”鹦鹉饶子从吊灯上俯冲下来，精准地落在猫罐头旁，“昨晚的如厕直播赚了三万二。今天的早餐直播如果做宠物食品测评，打赏绝对翻倍！”
“饶子！”赵太阳想制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咕噜噜——”
在安静的厨房里，这声猫肚子的哀鸣格外清晰。
缅因猫僵住了，耳朵尖再次泛红。
“……先开个会。”他最终说，“所有人，一楼大厅集合。在决定吃什么之前，我们需要一个民主决策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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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边，是堆成小山的宠物食品：狗粮、猫粮、罐头、仓鼠粮、鸟食，甚至还有一包观赏鱼薄片。
另一边，是可怜巴巴的人类食物：半盒蔫了的蔬菜，几个鸡蛋，一包面条，还有冰箱冷冻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冻的几块牛排。
中间，是动物们。
“投票吧。”赵太阳蹲在前台桌子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公正的主持人，“同意在变回人类前，暂时食用宠物食品的，请走到左边。坚持只吃人类食物的，请走到右边。”
动物们面面相觑。
第一个动的是哈士奇青山。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左边，一头扎进狗粮堆里，发出幸福的“呜呜”声。
然后是仓鼠饭团，他滚着自己的瓜子，默默挪到左边——那边有仓鼠粮。
黄雀翔屿飞到左边鸟食上方盘旋：“我同意！这个小米看起来很不错！”
狐狸梓梵犹豫了一下，走向左边，但刻意离猫粮远一些：“我……理论上狐狸可以吃狗粮。”
一个接一个。
垂耳兔安子阳走向左边——那里有兔粮，虽然不多。
布偶猫卿梅梅颜优雅地走向左边，蹲在一罐三文鱼猫罐头旁。
刺猬抓马滚向左边。
柴犬太歌快乐地奔向左边。
鹦鹉饶子落在左边的一包鹦鹉坚果上。
很快，左边聚集了绝大多数动物。
右边，只剩下零星几个：
缅因猫赵太阳（勉强站在桌子边缘，算是中立偏右）。
黑猫韩堇言（虽然刚才为宠物食品辩护，但此刻却站在右边）。
边牧秋水（站在中间线上，似乎在计算什么）。
博美路一（犹豫不决）。
橘猫徐来（在左右之间反复横跳）。
“秋水，你的意见？”赵太阳问。
边牧抬起头：“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我们坚持只吃人类食物，能量摄入将不足日常需求的40%。后果包括：体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情绪烦躁。而在寻找变回人类方法的关键时期，这将是致命的。”
他顿了顿：“如果我们食用宠物食品，能量摄入可达120%，但存在心理适应问题。不过，考虑到我们只有七天，心理影响应该是暂时的。”
“所以你的结论是？”
“理性选择宠物食品。”边牧最终走向左边，“生存优先。”
博美路一叹了口气，也跟了过去。
现在，右边只剩下赵太阳、韩堇言，以及还在左右横跳的橘猫徐来。
“韩堇言？”赵太阳看向黑猫，“你刚才不是……”
“我支持理性选择。”黑猫冷静地说，“但我自己选择不吃。”
“为什么？”
黑猫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说：“我养过猫。我的猫叫‘星期三’。它去世前，吃的就是这种牌子的罐头。”
大厅安静下来。
“如果我吃了，”韩堇言继续说，“就好像……我在代替它活着。这不对。”
这个理由太私人，太沉重，让所有准备欢呼“开饭”的动物都沉默了。
橘猫徐来停下了横跳，走到黑猫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他：“那……我陪你。”
“没必要。”黑猫别过头。
“有必要。”橘猫坚持，“我们是朋友。而且……”他压低声音，“我昨晚其实藏了一盒鸡蛋。我们可以偷偷煮了吃。”
“……你会煮？”
“我可以用微波炉！”
缅因猫赵太阳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左边眼巴巴等待开饭的动物们，最后看向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这样吧。”他最终宣布，“民主投票的结果是：大多数人同意食用宠物食品。这是集体决定，必须遵守。”
左边的动物们发出欢呼。
“但是——”赵太阳提高声音，“第一，所有食用必须记录，作为未来的研究数据。第二，每次进食前必须提醒自己：‘我是人类，这只是暂时的。’第三……”
他看向黑猫韩堇言和橘猫徐来：“少数人的选择也应该被尊重。厨房的人类食物，归你们三个人分配。但是——”
他又看向所有动物：“如果七天后我们成功变回人类，今天的选择，谁也不许说出去。这是我们听潮阁的最高机密。”
“同意！”哈士奇青山第一个响应，虽然他的嘴里已经塞满了狗粮。
“同意！”动物们齐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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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听潮阁大厅变成了一个诡异的自助餐厅。
犬科区：哈士奇青山、柴犬太歌、博美路一、边牧秋水围着一盆狗粮。青山吃得像挖掘机，太歌快乐地摇尾巴，路一小口小口地吃，秋水则在笔记本（真的用爪子记）上记录口感：“颗粒硬度：适中。肉味浓度：7分。适口性：良好。”
猫科区：缅因猫赵太阳、狐狸梓梵、布偶猫卿梅梅颜围着打开的猫罐头。赵太阳吃得很慢，每吃一口都停顿一下，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梓梵尝试着吃了一口，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个金枪鱼……意外地不错？”卿梅梅颜则吃得极其优雅，每舔一口都要清理胡须。
小型哺乳动物区：仓鼠饭团、垂耳兔安子阳、刺猬抓马分享着各自的粮食。饭团甚至发明了“瓜子拌仓鼠粮”的吃法。
鸟类区：鹦鹉饶子、黄雀翔屿在吃坚果和小米。饶子边吃边直播：“家人们看！这款鹦鹉坚果，颗粒饱满，香味浓郁！下单链接在直播间！”
特殊组：金鱼鲸在鱼缸里吃着漂浮的鱼食薄片，用尾巴摆出“还行”两个字。树懒小奇抱着一根涂了少量蜂蜜的树枝，缓慢地咀嚼。考拉六月还在睡觉，怀里抱着的桉树叶就是他的食物。
而在厨房角落，一场秘密行动正在进行。
橘猫徐来用爪子艰难地操作微波炉：“所以……鸡蛋是直接放进去，还是……”
“要打碎。”黑猫韩堇言指导道，“用碗。”
“我们没有手怎么打碎？”
两只猫对视。
一分钟后，他们发明了“猫式打蛋法”：用爪子把鸡蛋推到碗边，然后——拍！
鸡蛋碎了，蛋清蛋黄流了一碗，蛋壳也混了进去。
“……将就吧。”韩堇言说。
微波炉嗡嗡作响。两分钟后，“叮”的一声。
他们得到了一碗半生不熟、混着蛋壳的……蛋糊。
两只猫围着碗，沉默。
“闻起来……像食物。”徐来试探性地说。
“吃吧。”韩堇言先舔了一口，然后顿了顿，“……至少是咸的。”
两只猫分食了那碗糟糕的微波炉鸡蛋，虽然难吃，但至少是“人类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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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微信群聊：
边牧·张秋水：【午餐数据分析完毕。宠物食品摄入后，普遍出现以下反应：能量水平提升（青山提升了300%，现正在后院追自己尾巴第47圈），情绪稳定度提升（太歌的快乐指数爆表），但存在轻微的身份认知模糊现象（路一在吃完后对着镜子叫了三声）。】
博美·路一：【我没有！那是练习发声！】
鹦鹉·饶子：【直播数据汇报！午餐试吃直播峰值在线121万人！打赏折合人民币5.8万元！三家宠物食品品牌已私信寻求合作！报价最高的一家说可以给我们终身免费供粮！】
缅因猫·赵太阳：【……暂时搁置商务洽谈。先解决生存问题。】
哈士奇·青山：【赵总！我发现后院有只蝴蝶！我要去追它！这一定是我身体的本能！但我的大脑告诉我这很幼稚！可是我的爪子它自己动了！】
柴犬·太歌：【我帮你！摇尾巴.gif】
布偶猫·卿梅梅颜：【那个……我想问一下。猫罐头吃多了，变回人类后，会不会身上有鱼味？】
狐狸·梓梵：【根据我的研究，应该不会。但心理上……我可能短期内无法直视金枪鱼三明治了。】
橘猫·徐来：【我和韩堇言的鸡蛋实验失败。但至少没吃猫粮。尊严+1。】
黑猫·韩堇言：【难吃。但值得。】
夜幕降临。
听潮阁的动物们吃饱喝足，各自找地方休息。
缅因猫赵太阳独自蹲在屋顶，看着星空。他的肚子里不再是空虚的咕噜声，而是饱足的温暖。那种猫罐头确实……不难吃。
也许太不难吃了。
他担心的是七天后。当这些味道成为身体的记忆，当舔舐罐头的动作成为肌肉的习惯，他们还回得去吗？
“赵总。”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橘猫徐来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屋顶——这对猫来说很容易。
“徐来。”赵太阳没有回头，“你觉得我们还能变回去吗？”
“当然能。”橘猫在他身边坐下，“我们可是听潮阁。连广场舞大赛都能赢，变成动物算什么。”
“可是……”缅因猫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我今晚做梦，可能会梦见猫罐头。”
“那我可能梦见微波炉鸡蛋。”徐来笑了，虽然猫脸笑起来有点怪，“但至少，我们还在做梦。这证明我们的大脑还是人类的。”
一阵风吹过，两只猫的毛发被轻轻吹动。
“明天，”赵太阳说，“我们要开始寻找变回去的方法了。不能再沉迷于猫砂盆和宠物食品。”
“嗯。”橘猫点头，“不过在那之前……”
“什么？”
“能再给我一罐金枪鱼味的吗？就一罐。”
缅因猫转头看他。
橘猫的眼神很真诚。
“……最后一罐。”赵太阳最终说。
“成交。”
夜空中，星星闪烁。
楼下大厅里，哈士奇青山在睡梦中蹬着腿，仿佛在追逐什么。边牧秋水趴在一堆数据纸上睡着了。布偶猫卿梅梅颜把自己卷成一个毛球。鹦鹉饶子站在架子上，闭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下单……链接……”
而在厨房，黑猫韩堇言悄悄打开冰箱，看着里面剩下的两个鸡蛋。
也许明天，他能发明出更好的烹饪方法。
毕竟，他们还有六天时间。
而六天，可以发生很多事。
包括学会如何做一只猫，同时不忘记自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