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缓缓流淌。
玄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大部分时间盘踞在石屋里。
只有当苏桃扯着他头发或者尾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点明想吃某样特定食物时。
他才会不情不愿地滑出去,充当她的专属“外卖员”。
而每当那道墨色的身影消失在部落入口。
旁边木屋里的绯雪和硕风就会像接到了信号般,立刻现身。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怕再次惊吓到苏桃,也怕惹怒那条不知深浅的蛇。
通常是由绯雪出面,他脸上挂着自以为最温柔无害的笑容,隔着一段距离,试图跟苏桃搭话。
“小雌性,今天天气不错,你想不想出来走走?”
“你看,这是我刚找到的漂亮石头……”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
苏桃的反应通常是立刻抱起玄渊留下的一截尾巴尖(玄渊掰下来的,后来又重新长回去了),缩回石屋门口。
然后用警惕的眼神瞪着他们,像只护食的小兽:
“不要!我老公说了,不能跟陌生兽说话!你们快走开!”
硕风往往只是沉默地站在绯雪身后,灰色的眼眸如同沉寂的火山,里面压抑着太多无法宣泄的情绪。
他看着苏桃那全然信赖着另一个雄性的模样,还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态度。
每一次,都像是在他心口上凌迟。
绯雪却不气馁。
他知道,硬来不行,只能智取。
他仔细观察过,苏桃虽然失忆,但对美丽,可爱的事物似乎依旧没有抵抗力。
而且,她似乎对“熟悉感”有种潜意识的追寻。
这天,玄渊又被苏桃支使去冰川裂缝挖一种据说能美容养颜的冰晶泥(苏桃信誓旦旦说梦里老鹿医告诉她的)。
墨色身影刚一消失,绯雪就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石屋前。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而是在苏桃警惕的目光中,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
光芒散去,一只通体雪白,紫眸如同琉璃般清澈灵动的小狐狸,出现在了雪地上。
它体型比之前苏桃熟悉的形态更小,更精致,简直像是用冰雪和月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小狐狸歪着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紫眸看着苏桃。
喉咙里发出细弱娇嫩的“嘤咛”声,甚至还讨好地在雪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白肚皮。
苏桃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好、好可爱!
比老公的冰冷帅气是另一种感觉!
毛茸茸的!
想摸!
她抱着尾巴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眼神里的警惕被浓浓的好奇和喜爱取代。
小狐狸见状,心中暗喜,知道策略奏效了。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在距离苏桃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然后,绯雪微微侧过身,将自己腰侧那个清晰无比的雪白色小狐狸兽印,展露在苏桃眼前。
那兽印,苏桃太熟悉了。
每天洗澡、换衣服时,都能在自己腰侧看到一个一模一样!
只是颜色似乎……更鲜活一些?
她愣住了,看看小狐狸腰上的,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
一模一样……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认识?这个漂亮的小狐狸,真的是她的……?
一个模糊的、被遗忘的片段似乎要挣扎着冲破迷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头痛。
她痛苦地蹙起了眉。
绯雪看到她神色动摇又痛苦,连忙变回人形,急切又担忧地上前一步:
“桃桃!你想起来了是不是?这个兽印,是我们结侣的证明啊!”
他这一靠近,加上那急切的语气,瞬间打破了刚刚建立起的脆弱信任。
苏桃猛地后退,再次抱紧了怀里的尾巴尖,刚刚升起的那点好奇和动摇被更大的恐慌取代:
“你骗人!我只有老公一个!你们都是坏人!想骗我!走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绯雪扔去。
虽然没什么力道,但那抗拒的姿态却无比清晰。
绯雪被她这反应弄得心口一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硕风一把拉住。
硕风对他摇了摇头,灰色的眼眸里是深沉的痛楚和一丝清醒。
不能再逼她了。
两人最终只能再次黯然退回了旁边的木屋。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种下,就很难轻易拔除。
赶走了绯雪和硕风,苏桃抱着玄渊冰凉的尾巴尖,心里却乱糟糟的。
那个雪白色的小狐狸兽印,如同烙印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
一模一样……
结侣的证明……
以前真的认识……
这几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盘旋。
她低头,看着自己腰侧那个安静的狐狸印记,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疑惑。
如果那个白毛狐狸说的是真的,那老公……为什么没有兽印呢?
他们不是伴侣吗?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甩出去。
老公对她那么好,给她摘果子,打猎,还让她抱尾巴玩头发,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那个兽印……
接下来的半天,苏桃都有些心神不宁。
连玄渊带着冰晶泥回来,她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呼着扑上去。
只是蔫蔫地接过来,道了声谢,然后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玄渊纯黑的眼眸扫过她异常安静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木屋的方向,眼底闪过冰冷的了然。
他没有问,只是依旧盘踞在角落,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山。
但苏桃心里的波澜,却已经悄然荡开。
信任的基石,因为一个无法忽视的“证据”,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却足以改变一切的裂痕。
那个狐狸兽印,像一根刺,扎进了她混乱的记忆里,也扎进了她与玄渊之间,那建立在失忆基础上的、脆弱的亲密关系之中。